“不可能,淳阳郡主比我年长许多,又贵为郡主,不是我能高攀的,”卫辞道,“许是郡主心善,见我可怜,才如此照顾。”
宋蕴叹了口气:“她既然贵为郡主,若你父亲身份平庸,又怎么可能与她有故?”
卫辞忽得怔住,不敢再往深处想。
宋蕴索性转移话题,问他:“金安府可曾有回信了?”
卫辞摇摇头,心中亦觉得好奇,他派人接连送了好几封信去,哪怕一两个人在途中耽搁,也该有人见到范老了才对。
宋蕴眼底微颤,不敢想那最可怕的后果,如果范明冶出事,为父亲翻案就会成为妄想。
她耐着性子道:“再等上一日,不管如何……总该有回信的。”
在宋蕴与卫辞二人久等不来金安府回信时,徐州府已经汇集了几方人马,挖地三尺的寻找范明冶的踪迹。
而与此同时,武定河边上的一处渔家里,正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病老头。
三月开春,武定河的河水还很寒凉,落水一场,年纪本就不小的范明冶引出了许多旧疾,在床榻间整整昏睡了三日才醒来。
救他的是一个少年,说是少年,但却异常瘦小,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黝黑,衬得那口发黄的牙齿格外洁白。
据少年所言,他今年已有十四,可在范明冶眼中,他瞧着最多十二岁。
范明冶打量着堪称家徒四壁的土坯房,开口问道:“你家里人呢?”
皮肤黝黑的少年挠挠头,叹息道:“俺娘早就死了,俺爹去年冬天太冷了,没挺过去,家里就剩俺一个人,老人家,俺看你也不像是穷苦人,怎么就落到了武定河里?这河里头连鱼都不好捞呢。”
“抱歉,”范明冶苦笑一声,他的身体仍是十分虚弱,落水后再醒来,他竟清晰感受到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遭了暗算吧,毕竟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
细想之下,那封传信似乎处处皆是漏洞,可在乍然得知消息后,他并未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他的臻儿外出游历,已经大半年没往家中来信,去向不明。
恰逢会试紧要关头,京城必定是出了大事。
范明冶不由得担心起宋柏轩,他挣扎了爬起来,对那少年道:“小友,多谢你救我性命,既然你家中再无亲人,不知可愿随我读书去?”
“读书?”少年脸色古怪,连连摇头,“俺不读书,俺家世代打渔为生,吃不饱也饿不死,随你读书去有什么用?不去不去!”
范明冶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拒绝:“读书有很多用处,你将来可以考科举,走仕途,当大官。”
少年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一言难尽,转移话题问:“老人家,饿不饿?俺煮了一碗咸鱼米汤,喝不喝?”
范明冶顿觉腹中空空,只得搁下话题:“……喝!”
……
京城,栖霞宫。
外头夜色已深,如贵妃拉着赵晴云说了半日的话,直到精神不济,才放她回去歇息。
婢女们抬来一桶热水,伺候她沐浴,如贵妃懒懒的摘下钗环,踏进桶中,心腹刘嬷嬷边伺候她沐浴,边小声说着宫里各处的消息。
“皇上今日发了好大的火,晚间还饮了酒,似是前朝发生了大事,还有随云阁的那几位,不安分的出去招摇,被大监顶了回来……”
如贵妃冷笑,前朝可不是发生了大事,时隔百年,再次出现了春闱舞弊案,恐怕要让人头疼一阵子了。
也罢,左右她落得清闲。
浴桶中的热气熏得人十分舒服,如贵妃泡在水中,昏昏欲睡。
直到外边响起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
如贵妃瞬间惊醒,匆忙让下人伺候穿衣,然而外头的宫院已经彻底乱起来,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裴武帝的声音。
她心头稍安,匆匆整理好衣衫,才出门拜迎:
“臣妾拜见皇上!”
“朕今日不寻你。”裴武帝道了声,也顾不得让她起身,急急的朝厢房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婵儿,是朕,婵儿……”
如贵妃轻轻抬眸,望见衣衫不整,酒气醺醺的裴武帝,眼底满是嘲讽。
刘嬷嬷脸色大变:“娘娘,那可是晴云小姐的房间!”
“是啊,”如贵妃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说道,“可他是皇上,寻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婵儿,跟云儿有什么关系?”
刘嬷嬷欲言又止,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紧闭的厢房门,以及守在门外的大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