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从来都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而是从身后的助手中要到了纸和笔,写了一个纸条,叫助等他们离开了,再递给女孩。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女孩,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女孩也猜到了他的打算,并没有关上房门。
顾恩泽等了一会儿,杜康重新开了门,这次他换上了一身稍微体面一点的运动装,但在顾恩泽的眼里,依旧是破破烂烂的衣服——这种衣服应该立刻扔进垃圾桶里。
顾恩泽转身就走,似乎并不担心杜康不会跟上来——杜康也的确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的杜康还是个很好的孩子,知恩图报,相信世界上的好人比较多,对顾恩泽也是全然信赖,丝毫没有考虑过,他就这么和一个算得上陌生的人离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顾恩泽没走多久,脚下的楼梯就亮起了一块——他们来得匆忙,顾恩泽的下属们准备得并不齐全,并没有随身携带照明设备,这块光亮是杜康手里的手电筒带来的,但手电筒的质量不太好,只能照亮一小片。
就这么一小片的光亮,杜康毫不犹豫地给了顾恩泽,他在他的身后提醒:“慢一点走,这里太黑了。”
顾恩泽“嗯”了一声,像是被顺毛撸过的猫,看起来不那么生气了。
他们走出楼道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杜康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这里也没有那么差,就是下雨了,路不太好走。”
“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走的?”顾恩泽冷不防地问。
“……我不想说。”杜康回得很快,但看起来并不生气,倒是有点忐忑,像是怕顾恩泽会生气。
“那家店很远么?”
“不太远,也就七八百米。”
“那太远了,”顾恩泽指了指停在巷子口的最前面的那辆车,他说,“你去买吧,买完之后去那边的车上找我。”
“好。”杜康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其他人的不用买了,两份就够了。”
“好。”
杜康向前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了头,他问:“顾恩泽,豆花要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顾恩泽近乎温柔地回答。
顾恩泽上了车,没过多久,助出现在了他的车窗外,挽着上衣的衣袖等待着雇主的吩咐。
“让老吴再替我劝一次,务必让他跟我回去。”
“是。”助犹豫了一下,又问,“如果老吴失败了呢”
“那你就再去劝一次。”顾恩泽把玩着自己幽黑又修长的指甲,“如果你也失败了,那就换别人再去劝,总之,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顾恩泽原本是不想看见老吴絮絮叨叨劝人的画面的,因此一直在玩着自己的指甲,但他下手没轻没重地,稍用力,不小心掰断了一根手指甲,反射性地缩了缩手指,又抬头了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他隔着前车窗,看到杜康拎着几个塑料袋,正向他的方向小跑。
车窗贴着防窥膜,按说,杜康是看不清车窗里的顾恩泽的,但他一直看着这边的方向,叫顾恩泽也有了一丝被注视着的错觉。
他看着对方一点点地跑近,又看着老吴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但在老吴开口之前,杜康的身影摇晃了几下,直接因为惯性而向前倾,下一瞬,他被老吴不太熟练地抱住了。
人没事,但装着食物的塑料袋却摔到了地上,包装破了个口子,地面变得一片狼藉。
顾恩泽敲了敲玻璃,门外的下属打开了车门,他下了车,走向了杜康的方向,老吴抱着人,有些紧张地说了句:“人没事,应该是低血糖,晕倒了。”
顾恩泽“哦”了一声,却没有尝试去抱杜康,反倒是弯下腰,拨弄起了塑料袋。
“顾总……”下属们欲言又止。
顾恩泽从粘稠的塑料袋里翻出了一个一次性的勺子,挑着不太脏的地方,挖了一勺豆花,尝了尝,皱紧了眉,却咽了下去。
他顺手将勺子扔在了地上,接过了下属递来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很有公德心地说了句:“你们清下。”
“是。”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杜康,抬起手,捏了一把他没多少肉的脸颊,意味不明地说:“是咸的。”
过了几秒钟,他又捏了一把杜康另一边的脸颊,重复了一遍:“是咸的。”
很久很久以后,顾恩泽“糟。蹋”完了杜康,枕在杜康的肩膀上,想到了这件往事,随口问杜康:“你那时候给我买的豆花,怎么是咸的?”
杜康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去的那家店里只剩咸的了。”
“那怎么不换一家店?是懒得走了么?”顾恩泽有些时候,是真的不怎么讲道。
“怕你等得太急,”杜康吻了一下顾恩泽的鬓角,“怕你会不告而别,很着急,想再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