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会喜欢一个被仇恨灌输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她从来不说那些恨那些怨,说的都是美好。
有时看着母亲的牌位,萧莫会想,也许她并不喜欢这个皇宫,只是为了家人,她一辈子只能困在这里,哪怕死了都不能解脱。
萧莫有时的想法还特别天真,他曾和温玖说,等他长大了,那他就把母亲从妃陵带出来,把她埋在外面。
当时温玖还是萧赟的伴读,他沉默许久后道:“六皇子,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就好,不要对着人说出来,包括我。”
是了,那时太子不喜欢他,宫里没人喜欢他,他不能明面上去找温玖。
可温玖知道他,记挂着他,在他母亲忌日的那天,温玖总能在冷宫找到他,然后同他一起坐在冷宫的台阶处,两人一句话都不说。
明明才过去没几年的事,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一切事情,沾染了人命,沾染了鲜血,就开始变得遥远起来。
他和温玖亦是如此。
城楼下,无数老百姓隔着护城河隔着禁卫军在那里呼喊着,就好像他们看到了城墙上站着难得出现的宫中贵人。萧莫远远地望着那些密密麻麻地人头,他忽然莫名瑟缩了下。
“下雪了。”萧喻惊疑地声音传来。
萧莫抬起头,看到雪花从天上往下落。
“怪不得有些冷。”萧莫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小声嘀咕道。
因为突来的雪,城墙上看烟花的事便没有持续那么久。
太子和众人又说了会儿话,这场元宵盛宴便散场了。
下了城楼,萧莫跟条尾巴似的跟在萧印身后,萧印说过要带他去看灯会,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萧印不是不想带他出宫,但他毕竟刚回宫半天,于是萧印低声劝道:“在宫里呆一夜,明天我再来接你出宫。”
“那不行。”萧莫想也不想拒绝道:“我那里没人收拾,我住不习惯。”
“你那里的宫人又不是死的,怎么没人收拾?”萧印皱气眉头:“若真有人给你气受,你千万不能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谁敢给我气受。”萧莫挑眉哼哼唧唧:“就是四哥你也知道,我呢不喜欢别人乱碰我的东西。今天温玖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没来得及给我收拾下床铺,别人收拾的,我实在是睡不着。”
明知道他胡乱扯了个理由,萧印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人给带回了睿王府。
因为突来的雪打灯,突来的倒春寒,今年的灯盏早早收了摊,萧莫从掀开的帘子处看了看忙碌的人。
“明年再带你看灯盏。”萧印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心里不舒服,于是道。
萧莫放下帘子,脸上挂了个笑:“那就说好了,四哥到时可不要忘了。”
萧印摇头,神色有些无奈。
萧莫垂下眼,说起来他对灯盏的执着也是来自于温玖。
有时温玖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会和他说起宫外的事情。他说宫外很热闹,尤其是每年元宵节那天,京城都会举行灯盏,各式各样的花灯特别漂亮,天上还会放漂亮的烟花,周围都是人。
“六皇子,等你出宫建府,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灯盏。”温玖说这话时,眼睛很亮。
萧莫说好,那时他就在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宫建府。如今他没建府也出了宫,只是他再也没办法开口同温玖说看灯盏的事。
温玖身上带着仇、带着恨,他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宠辱不惊,让别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这原本是萧莫期待的模样,只是人大抵是矛盾的,明明希望他这样,但有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担心,温玖那小小的身体里积压了这么多事情,有天他会不会被压垮。
有些话萧莫没法问,也没立场问。
有些事注定要一个人承担,注定要一个人在泥潭里挣扎,别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