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生也提高了嗓音:“家业是爷爷挣下来的!”
眼看父子俩吵起来,张母忙道:“冷小姐和宋小姐过来送年货了,你们爷儿俩也不打声招呼,真失礼。”
父子俩这才暂时偃旗息鼓。
宋绮年和冷怀玉交换了一道视线,心照不宣地提出告辞。张家三口也不好意思挽留。
等出了张家大门,冷怀玉率先开口抱怨:“张伯父也真是。钱是俊生弄到的,就该俊生做主。把钱给他,他又败光了怎么办?”
“张伯父做了大半辈子的一家之主,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把掌家的权力交出来。”宋绮年道。
“所以呀,”冷怀玉意味深长地瞥了宋绮年一眼,“俊生最好早点儿结婚。男人结婚后,就理所当然地能当家了。宋小姐,你说是不是?”
宋绮年抬手招三轮车,道:“能不能当家,要看本事,和是否结婚没什么关系。俊生年轻稚嫩,要对抗他爹,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炼。”
“那他更需要结婚了。”冷怀玉咬牙,几乎是说给自已听,“如果岳父有权势,又有大舅子撑腰,张老先生也无可奈何!”
宋绮年微笑,没有接冷怀玉的话。
冷怀玉警惕地斜睨着宋绮年:“宋小姐的生意如今正红红火火,想必没有多余的工夫考虑婚事吧?丈夫要是不支持你做生意,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我确实还不急。婚姻是终身大事,任何人都应当谨慎对待。”宋绮年又伸手试图拦黄包车,只想早点脱身。
冷怀玉稍微安心:“说起来,凤娇那边也快有喜讯了。”
宋绮年这倒惊讶了:“覃小姐要结婚了?”
冷怀玉哼笑道:“我只知道,她最近看中了一位条件极好的男土。同俊生闹翻了后,她全部心思就放在了那个人身上。我听一个朋友说,凤娇向她透露,开春前后,一定要将对方拿下!”
宋绮年维持着笑容:“那也祝福覃小姐心想事成。”
一辆三轮车终于驶了过来。
宋绮年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同冷怀玉道别,跳上了车。
三十夜,宋绮年同柳姨和四秀在温馨和欢乐中度过。
爆竹声中,宋绮年不禁想起一件往事。
直到自已离开千影门前,每年过年,袁康都会给自已发压岁钱。
钱不多,一枚大洋而已。
那十七枚大洋被宋绮年放在一个黄花梨木盒子里。她当初走的时候太匆忙,没能把它带走。希望袁康将它收好了,没有便宜了旁人。
午夜的钟声敲响,家家户户放起烟花爆竹,花火照亮一张张欢乐、充满期盼的脸。
宋绮年她们在巷子里和街坊们互相拜着年。
贝当路的傅公馆里,下人们和门客们携家带口,正在后花园的草地上放烟花。
傅承勖却独自一人站在陈列厅里,手中拈着香,朝着牌位叩拜。
牌位上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油画。
油画里是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丈夫穿着长袍马褂,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妻子坐在沙发里,穿着一套宽大且刺绣精美的旧式衫裙。
栩栩如生的夫妻俩面带慈爱的微笑,透过画纸和时空,凝视着下方那个已成长为松柏一般的男子。
千影门的上海分舵里,炮仗声震天响。
袁康做事虽雷厉风行,但他情绪稳定,对门徒要宽厚许多。所以这个年,所有人都过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师父呢?”小双抱着一个大烟花盒子,到处寻找袁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