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放心不下她,是吧?”柳姨道,“真是的。这么一个水晶玉瓶似的美人,那姓孙的居然也下得了手?江映月也是。她都有法子整那个金茉莉,能烧冷小姐的衣服,怎么没办法对付孙开胜?”
“那两件事没证据说是江映月做的。”宋绮年道,“再说了,孙开胜那么一个健壮的武夫,江映月就算真生了三头六臂,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我爹就总打我娘。”四秀一边钉珠子,一边小声抱怨,“还打我们姐妹,骂我们是赔钱货。我娘一死,他就把我们卖了去换酒……”
柳姨叹道:“乡下打老婆的汉子多了去了。不说远的,就咱们现在这条胡同里,住的都算是体面人家了,也有一两家男人背地里打老婆。”
“我将来一定不会找个打老婆的男人!”四秀斩钉截铁道。
柳姨讥笑:“这种男人可会装模作样了,结婚前你压根儿不知道。等你发现不对劲,早就成了煮熟的鸭子。”
四秀认真道:“我识字,会算账,会煮饭,现在还学了做衣服。我跑出去了也养得活自已。”
“要是你生了孩子呢?”宋绮年问,“你跑了,男人就拿孩子出气。你要带着孩子,就找不到糊口的活儿。你怎么办?”
四秀被难住了。
宋绮年道:“所以,有些女人跑不走,也是有她们的苦衷的。咱们能帮则帮,帮不上忙,也别怪人家不争气。”
四秀点头,又忍不住嘀咕:“为啥总有男人爱打老婆?”
“因为他们没把女人当人看。”宋绮年冷声道,“男人打老婆孩子就和打狗一样,官府不管。要是打老婆的都会被抓去关起来,也挨一顿鞭子,你看还有多少男人会动手!”
说到这里,宋绮年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她似乎能听到傅承勖在耳边问:“宋小姐为什么对婚姻抱着那么消极的看法?”
宋绮年很想说,她其实和所有女孩子一样,憧憬爱情,向往着美好、安定的婚姻。可期待越高,往往失望越大,还不如不抱希望的好。
“当然,最好是找男人的时候就睁大眼,一开始就别上当。”宋绮年摸了摸四秀的头,“等你看中了哪个小子,一定要告诉我和柳姨,让我们帮你看看。”
四秀的脸腾地红了。
“小姐真讨厌!”
她抱起一大捆要过水的布料,在宋绮年和柳姨的笑声中跑了出去。
这一日,宋绮年如往常一样,一直工作到深夜。
夜里起了风,吹得窗户嗡嗡轻振。
宋绮年记得自已很小的时候,很害怕刮大风的夜,总觉得外面有一个怪兽在徘徊咆哮。
每到那时,总有一个少年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轻着拍她的背。
“……不要怕。那是风宝宝在找妈妈。它和妈妈走散了。你听,它的妈妈也在呼唤它……”
很难想象袁康曾说过那么温柔的故事。可见在他成为一个实际、冷酷、专断的硬汉前,也曾有过感性的、充满幻想的少年时光。
在这样一个萧索孤寒的夜晚,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气氛一下变得有些诡异。
门外站着一个过去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上门的人。
“俊生?”
张俊生只西装外裹着一件单薄的大衣,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清俊的脸被冻得没有一丝血色。
宋绮年急忙把张俊生请进了屋。
温暖的工作室里,张俊生捧着热茶,在氤氲水汽中长吁了一口气,
“我估计着你还没睡,过来碰运气。果真给我料中了。还是你这里清静,能让人喘口气。”
张俊生身上散发着一股香水和酒混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