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知道又得发脾气训人。
“你就当我为了导演心情和身体着想吧。”金小铎说,“避免《恶意》对导演释放恶意。”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结合适才掉出来的便利贴,陆时银却瞬间听懂了,他了然一笑。
监视器在回放他们拍过的《蔚蓝》片段。
何珈第一次目睹周焰被虐待。
那天也是巧了,何珈胃癌再次发作,半夜被生生疼醒,他给自己灌完药恢复之后睡意全无,擦擦额头薄汗就着夜晚寂静的蝉声出门晃荡。
约莫走了半小时,远远看见小房子闪着光,他悄悄走过去,屏住呼吸扒着窗边望。
周六,周焰重新回归李家父子身边,此时他嘴里塞着块布料,被几个人摁在村子某个破烂小平房的地上,李家父子在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精瘦的中年男人举着粗大的针管,不眨眼地插进周焰的头皮。
剧组拍摄当然不可能真扎,收缩针管触上额头,陆时银配合着发出低沉的呜咽,面色屈辱又凶狠。
那种不如同归于尽但实在有心无力的感觉跃然而生。
这种日子周焰不知道过了多久,生不得,死也总是差点。
“这管血能多少钱?”李国一露出黄牙,问戴眼镜的男人。
“质量越来越不好咯。”眼镜男把针管举到灯光下,弹了弹黑红的血液,随便拿东西往周焰伤口上一摁,“抽太多了有点稠。价钱嘛,估计那边得少三成才行。”
“也行也行。”李明踢了一脚周焰,“这东西还是有点用的。”
“好好养着,再跑还打。”
“这恁放心。”旁边一个帮忙的大汉保证,“我们在他没法跑出去。”
门嘎吱打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周焰像垃圾一样扔在原地,他脸色发白,一瞬头晕目眩,等再次目光清明,便对上了窗外何珈的脸。
深更半夜,墙角周焰瘫坐着双眼通红,看到何珈到来后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何珈走近了,闪烁不明的灯光下,再一次看到周焰身上细小的针孔,心头的猜测一点点清晰。
同时,他身体从窗外看到针管和鲜血开始,就一直哆嗦不停,像ptsd。此时已经稳定不少,抖动也仅轻微。
这段哆嗦是金小铎自己加的。
“你哆嗦什么?”之前各自拍摄,看不到他在窗外的场景,陆时银不由得在一旁问。
“哦,之前读过癌症患者的自述,也看了一些纪录片。做过一段时间化疗的人,要经历癌症病房里粗大的针管,全身四分五裂的痛,导致后面他们出了院看见类似的痕迹和物体都忍不住呕吐。”他说。
是很细节的东西。
闻言,昨晚房间里那一排书和对方说的话,瞬间跳进陆时银的脑海。
“跟我回去睡觉。”屏幕里的何珈没提这件事,他摸清了,周焰这崽子警惕得很,不会有什么回应。
“明天周一。”何珈继续说,“跟我去上学,小何老师给你讲故事听。”
杨春点了暂停键,问陆时银:“你觉得周焰会去吗?”
“会。”
“为什么?”
“剧本上说他会。”
杨春翻白眼:“我是不是还得夸你终于看了一次剧本啊?”
“说点通俗易懂的,你们年轻人都管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摆烂是吧。周焰的求生意识,就是处于一种摆烂但摆得不彻底的状态,希望的火苗微弱,但一直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