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产痛的疼痛程度仅次于烧灼的剧痛和肝肾结石的绞痛。
在持续疼痛中,等待宫口开到十指,就进入了第二产程。
江洛这小子跟着自己,也学了不少东西,时暮由他来进行这场接生。
尽管有镇痛,其实也并非全无感觉,折磨整整一天一夜,林鸢的胎儿终于生下来。
在这漫长而折磨的生产之后,看到挚爱的郎君冷漠的眼神,再听着那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哭声的孩子。
听到大夫询问的一句,“你要看一眼孩子么?”
这一刻,林鸢觉得自己宛如置身地狱。
处理完稽留流产,就要治疗全身性的败血症炎性反应。
尽管开始是感染李斯特菌,但在感染后期,免疫力减弱,会出现多种细菌并存的情况,所以选用的是广谱抗菌素。
同时还要对她肺部的大量积液进行穿刺引流,时暮又是三天没回家。
还好现在有江洛,两个人可以换着休息。
治疗过程中,林鸢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到底抹黑了一个什么样的大夫。
自己刚来的时候,咳嗽咳痰,呼吸困难,浑身发热,但自从时大夫扎上针之后,清晰可见地一会比一会好。
到第三天的时候,除了还有轻微咳嗽外,其他胸闷、发热的症状尽数消失。
她之前经常在正德堂看诊,却从没有这样快速康复过。
败血症好转后,再次给林鸢验血,查看感染指标基本恢复,她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时暮堂了,回家吃药就行。
诊桌后,哥儿拿着毛笔慢悠悠地写下歪歪扭扭的病例,交待后续地治疗,“岳夫人现在严重的症状已经基本控制住,回去之后继续把药吃上就行。”
林鸢不敢和时大夫说话,更不敢看岳勇,只能一个人远远站着,听丈夫和大夫说话。
见岳勇用一只布袋子拿出零零碎碎,大块小块的银子,一粒粒清出五百两时,只觉心痛得无以复加。
白日,正是看诊时间,医馆外等候着不少病人,有人觑到岳勇在大堂中清点银子,惊异无比。
“五百两!开什么药,治什么病,竟要这么多?”
“我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定是那性命攸关,除时大夫外,无人能治的病症。”
“我知道时大夫医术高明,但这无人能治,恐怕夸大其词,且不说太医署里还有无数医士和太医,就东市亦有正德堂的丘大夫。”
有人小声嘀咕,“大夫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趁人生病收人五百两诊金,时大夫未免黑心。”
另一人赞同地点头,“普通的家庭拿五百两看诊,定要背负一辈子的债。”
林鸢也知道,这三天,自己在看诊,丈夫跑遍全沂都的亲戚朋友借钱,定然遭了无数嘲讽和白眼。
看着岳勇点完五百两,颤抖着手放到诊桌上,时暮好似又看到在现代无数次看到过的,家人身患重病,不惜借遍所有亲友、卖房卖车,只盼寻得一线生机的家庭。
岳勇知道自己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但救林鸢,他不后悔。
“谢时大夫救命之恩。”岳勇再次深深鞠躬行礼后,转身正要离开医馆,听到一句,“等等。”
回身,看到大夫从布袋里捡出三块银锭放进钱箱,随后收紧布袋系口,将沉甸甸的布袋抛向自己。
岳勇接住,听到他说:“诊金十两,你打我的赔偿二十两,其他的你拿回去吧。”
岳勇愣住,“时大夫?”
对方轻飘飘开口:“我这个人呢,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折寿。”
岳勇和林鸢愣在原地。
从小便学,不义之财,不可取乎。为何长大了反倒贪财忘义?
岳勇想起曾对他动手,更觉得掌心火辣辣的。
低头攥着银袋子,许久没动。
江洛阴阳怪气地催促,“暮哥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远点,别再在这里看着惹人烦了。”
想到那些沉重的债务,岳勇终于还是握紧了布袋,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才大步走出医馆。
外面候着诊小声讨论的病人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好,神情一个比一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