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生点点头,两人冒着腰摸黑着一点点往外走。
一路上仍不敢松懈半点,两人回到最开始歇脚的地方出现方才停下脚步。
此时天上的圆月已经靠近另一边,意味着丑时快要过去。
“大家都睡了。”林郁生借着林间的月光,目光扫过地上四处歪躺的众人,小声同林郁盛道。
林郁生说完便轻手轻脚去自家人那边,一个不少地挨着,老人孩子媳妇都睡了,他打心底涌上一股满足。
从可怕的世子别庄走一遭,林郁生如今只盼着家里别再有损失。
“我去瞧瞧泽哥儿。”林郁盛找一圈,终于看到歪靠在板车边睡得正香的林泽。
蹲在林泽身旁,林郁盛很细致地查看了几遍。从外表看并不曾受到严刑酷打,林郁盛略略安心些。
在家里板车旁寻了个空位置,林郁盛歪靠着,没一会就睡死过去。
林泽一睁眼,发现身边肩膀处传来异常的负担。
“爹!”林泽感觉有股冲天的气浪冲脚底唰的一下冲到脑门,他边笑边哭,“爷!奶!”
老爷子两人年岁大了,一时没醒过来。倒是村里有几个被他的声音吵醒,但是很快又迷糊过去。
林郁盛睁开眼,他是个内敛的,即使感情激荡得溢出来,仍坚持礼教那一套行事,并没有给儿子一个拥抱。
林郁盛目光紧紧将他锁住,许久才问到,“可还好?”
林泽看见林郁盛温和的目光下,那张清瘦的脸有好几道树枝划伤的血迹。凌乱的头发上沾满各种草屑枯叶,身上整齐干净的衣衫变得又脏又破。许多划烂的地方能看见底下鲜红的血肉。
林泽眼圈一酸,重重抱住他爹,填满心脏的感动令他情绪难以自控,“爹”
林郁盛心头一颤,眼底沁着浓浓的忧心。昨晚回到这里见大伙都四仰八叉地睡得没个正行。
和林郁生两人对视间,无奈一笑就跟着就躺下去闭眼。
此刻与林泽说话,那股深埋的痛苦之意,重新来凌迟他。一想起林泽被带走时的情形,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他们、他们可有让你受罪?”
“不曾,儿子就是想你们!”林泽一把抹去眼泪,收起嘤嘤婴,一骨碌爬起来站直身体,把手臂衣服撸起来给他看。
黄花大闺男一个,他爹可别瞎操心。
林郁盛见他那股精气神确实如往日一般,灵气依旧。胸口一直堵着的大石块终于消失,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两下,老怀甚慰,“好儿子。”
这会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来。瞧见最后的两人已经顺顺当当地回来,连周寡妇都忍不住咧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太令人高兴,他们林家村大难之下全族一个不少地回来,真真是太不容易!
那可是世子呐,比县令大老爷高出不知多少的皇亲贵胄。要弄死他们这些种地的可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见三叔林郁生那边也是全家围着将他好一顿稀罕,把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弄得怪不好意思。
林泽三步作两走过去,林郁盛林老爷子站一边看着。
“泽哥儿,你可好?”林郁生余光瞧见大侄子走来,含笑关心道。
两人从山庄那险境中默契对视,如今再相见心中涌出许多感慨。
三叔公家的人见林泽过来以为有事说,便让出位置同时还顺便拉住林泽关心一番。
“噗通!”林泽对着林郁生直直跪下,郑重磕三个头,“三叔,林泽谢过您昨日舍身相救之恩!”
林泽是真的感谢他冒这样大的风险偷溜进世子别庄。以那世子的阴险腹黑程度,林郁生若是被抓住,
真是想死都难。
而看他这突然动作吓得在场的人都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连着旁边同族的人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跪。
等听完林泽后面那句话,又觉得这孩子真是重情义。林郁生没白忙活,日后族长家再发迹,定是不忘继续拉拔他家。
这么一想,也是值得。
大伙潜意识都坚持“男儿膝下有黄金”。除特定的场合,向一个人下跪是极为严重的事。
林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这份情,便不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