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远抬头,对面车灯闪过,她的脸短暂地出现在光亮中,只一瞬又陷入黑暗。
像雨过山间,缥缈的一蓬水雾,感觉到潮湿冰凉,再伸手,早已随风飘远。
他似乎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下意识想要阻止她往下说,但终究还是她快一步说出了口。
“有一个摄影大赛,我准备参加,等过完年,先去日本报名。采风大概需要三年时间,第一站我想去西非……”
从他来到大西北,两人这几天的相处,林知睿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认真又带着点期待地告诉他自己未来的计划。
她回国后,他和林韵都曾问过她对学习工作的计划,她和林韵说还没想好,她对他说自己没有计划。
他自以为想知道她的打算是出于哥哥的关心,直到现在他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承认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确定,她的未来、她的人生计划里,是否有他的存在。
“只要规划得当,三年的时间,可以走很多地方了,”她没有刻意隐瞒,真实地表露出她的一丝担忧,“我做过费用预算……不低,但采风期间,我会做些兼职弥补。”
如果不是那天邹诚的一通电话,告诉她林韵生病要她回国,她早已乘着跨国列车,开启她世界巡回的序幕。
现在不过是回归正轨上而已。
余明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机械地点头说“好”。
在林知睿表明自己决定离开后,他好像又回到那条“兄妹”的禁忌线之内,扮演无懈可击的好哥哥形象。
下雪天适合来一顿涮火锅。
两人坐在人声鼎沸的餐厅里,透明玻璃墙外,灯光下的雪花纷纷扬扬,好似没有尽头。
他们点的套餐,赠送有酒,据说是餐厅的自酿,两人都喝了一点,只是品尝,没有多喝。
餐厅离酒店很近,他们没开车,把车停在酒店,吃完饭,走回去正好消消食。
雪不大,但下的有点密。
余明远打着黑色大伞,林知睿挨在他身边,挽着他握伞柄的手臂。
两人慢慢悠悠地往酒店走去。
“和那晚我爸拍的视频很像。”林知睿伸出手,置于伞外,雪花飘落在她手心上,一瞬便化为水珠。
“真的不见一面吗?”余明远低头看她。
“不见了。”林知睿摇头。
连个“吧”字都不跟,看来她的决定很坚定。
她向来如此。
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回到酒店,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林知睿洗完澡,拿出平板搜索关于敦煌研究院的资料,在官网上看到了壁画研究项目介绍。
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是研究院近两年最重要的项目之一,聘请了国内外诸多专家学者,里面提到,陆续已有收藏家愿意无偿捐献相关藏品以供研究。
门被敲响,同时手机响了一下。
【余明远:是我,开门】
林知睿打开门,余明远站在门外,晃了下手里的东西,微笑着询问:“能进来坐坐吗?”
他们定的房间不大,林知睿东西又多,才住两晚,桌上已经摆满了东西,无处可放。
余明远把外卖的周黑鸭包装,一盒盒摆在床头柜上,还有半打啤酒。
他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林知睿干脆盘腿坐在床上。
林知睿戴上一次性手套,递给余明远一副,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先打开一瓶啤酒递给她,再给自己开了一瓶。
仰头灌下一口,又一口,直到喝掉半瓶,才将啤酒罐拿在手里,轻轻一捏,啤酒罐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印。
他抬眸看去。
林知睿穿着象牙白的成套睡衣裤,只有袖口和裤腿边缘有一圈藏蓝色,长发蓬松在肩上,清新得像家里庭院那株白玉兰。
她一手拿着啤酒罐,一手捞了块麻辣藕片,咬一口,响起清脆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