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胡小彬的学厨课程接近尾声,拿了证,立即就从洪金良那儿把冰箱给推上了长城哥安排的货车里,带着早就想走的阿英姐,蹭着昌江的大货车到了深圳。
众人见面,又是一番欢乐,在新界路吃了一顿特别热闹的饭菜。
店铺的名字还是云记快餐,这回没有江曼,万云只能委托代注册的中介公司帮忙办理这些手续,花了四百多块钱。
同时胡小彬和阿英姐还要住房,就租了德叔的两间农民房,顺便把万风也赶过去跟胡小彬当室友,他就不用窝在昌江宿舍里睡硬邦邦的木头沙发了。
这两个小伙子年纪差不多,很快就混熟了,餐馆还未开业,房子的装修进展顺利,万风载着胡小彬,骑着万云的自行车到处跑,万风还给胡小彬看那张掉色的二十块美金,跟他讲了长途公交车上健力宝中奖拉环的故事,胡小彬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万风一番。
阿英姐则是很为万云高兴:“老板,你要有阿伢仔了,要当妈妈啰。”
到了深圳,还能看到胡小彬和阿英姐这些旧人,万云是真的开心,或许是因为孕期荷尔蒙的缘故,或许真是因为他乡遇旧识的感动,万云还抹了眼泪,弄得阿英姐也哭了一小会儿,还说好等万云坐月子时去帮忙。
现在多了靠得住的人过来做事,周长城则是放心多了,也不大管着万云出门去,因为知道她身边怎么样都会有个人在的。
桂老师虽不同意万云在这个时候太多折腾,但又很为她这种不停上进、不停折腾的生命力而感动,他心想,自己愿意从香港回来深圳,一部分原因是和阿城阿云感情好,相处和谐;另一方面不就是喜欢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冲劲嘛。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桂春生也不再说什么,只让她进出一定要小心肚子里的宝宝。
万云现在无师自通,会抱着桂老师的胳膊撒娇,偶尔也会跟着他去看看房子装修的进度,不过桂老师都会说大门还没安装好,不让她进去。
经过一个多月,房子的外墙都贴好了白色瓷砖,里面的墙壁也刷了白灰,桂老师竟用了木地板,说以后孩子可以在地上爬,不会凉。一楼的房间,桂老师则选了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书房对着小院儿的位置开了个窗,他都打定主意要在这儿教小孩读书了。
小院儿里种花养鱼的地方,桂老师一一都有打算,周长城和万云看一眼他画的粗略图纸,都伸出大拇指称赞,一点意见都没有。
装修是非常繁琐累人的事,桂老师一个快六十的人出钱出力又跑前跑后,他们两个要当懒猪,那就赶紧闭上嘴,必须好话不停夸奖。
吕道长给桂老师送了块炼制过的石头,让其挑选吉日放在水池边上,桂老师则在旁边又放了块刻着“观我”的较为平整的太湖石,跟水池里的多彩大锦鲤相映成趣,看起来自成天地。
等装完这两块石头,桂老师又在深圳消失了几日,若是回香港,他会打招呼,如果是不打招呼,那大概率就是回广州去了。
周长城和万云内心那两只猫都要好奇死了,除了看医生,桂老师回去到底有没有见裘阿姨!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大概到了七月底,昌江的宿舍里迎来了一位阔别已久的客人——裘松龄。
虽然心里知道桂老师回来,一定会和裘阿姨有联系,但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万云和周长城总以为裘松龄是个很倔的人,她是一匹好马,绝对不吃回头草。但仔细想想,在桂老师眼里,裘阿姨是天下最心软的女人,他一定有打动这个女人的办法。
“裘阿姨!好久不见了,您一切都好吗?”万云在家,给他们开的门,乍一见裘阿姨那张似乎没有变化的脸,仍是那样高雅美丽,衣着得体大方又有自己的风格,万云脸上惊讶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再看着旁边笑得有些得意的桂老师,又忍不住想哭起来,“快进来坐!”
桂春生的笑,像是第一回把裘松龄带回珠贝村的那种顾盼自豪的笑。
裘松龄细细打量着万云,变了,气质和面相都变了,更稳得住了,从前在广州,只觉得她和长城都很小,身体瘦条条的,心灵也相对弱小,是两个小朋友,一转眼,也要当爸爸妈妈,长成可靠的大人了:“阿云,别哭,你这样我可不敢来了。”
万云实在忍不住,抽出纸巾擦了擦泪,给桂老师和裘阿姨倒了茶,等万风一回来吃饭,立即让他去喊周长城:“厂里也下班了,快去把你姐夫叫回来,就说家里有贵客到!”
桂春生喜欢万云的一点,这个年轻人把自己的客人放在心上,宿舍不大,两室一厅,他却住得很自在,就是裘松龄都看得出他这种放松。
周长城和万风一路快步回来,见到裘松龄也是满脸惊喜,满是笑容:“裘阿姨好,欢迎欢迎!”
自从桂老师离开广州后,真是有些年没见了!
裘松龄这几年或许想开了,或许又遇到什么触动她的事,对人的距离感松动了很多,吃饭时,话不少,笑容也很多,虽然有几年没见,但大家并没有强烈的陌生感,一切仿佛从前。她没有在这宿舍里待很久,吃过中午饭,就跟桂春生出门去了,原来他们定了蛇口的南海酒店。
裘阿姨是以酒店为家的人,桂老师就一路相陪。
等人走后,万风才开口问她姐:“姐,那个阿姨是谁啊?她看起来怎么…怎么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嗳,那可不是吗?裘阿姨自有自己一个庞大的精神世界,或许只有桂老师能探得一二。
万云没去提过去的那些纷扰,只叮嘱他:“那是桂老师很珍贵的客人,也是个很好的长辈,一定要对她尊重客气。”
万风不知道这位阿姨是何许人也,但看裘阿姨一副高贵不可侵犯的模样,他自然不会在长辈面前犯浑,反正二姐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隔日,桂春生带着裘松龄去看周长城万云买下的那栋小楼,邀请她三不五时可以过来一起住,裘松龄面上只是含笑不说话,桂春生也不勉强,能把人带到深圳来,已经是个进步。
里头的装修师傅还在修整一些细节,都是灰尘,桂春生带她走一圈就准备出去了。
出门时,裘松龄又看到鱼池边上那两个字——“观我”,笑说:“阿桂,你这“观我”还挺有意思。”
桂春生也笑,他就知道松龄会懂他。
我观观音观自在,我见真武见真我。解开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人往老的方向活下去,最终不就是要回归真我吗?
裘松龄在深圳没有待很多天,她很快就回了广州,桂老师也不嫌奔波,又跟着她的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