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尤川,她更不在乎。
乔家渔栈难得迎来长住的客人,尤其还出手大方,举止优雅,颇受一家人待见,渔栈除了乔溯一家三口,还有个在澜城大学即将读大四的堂妹,偶尔周末再赶上渔季,会回家来帮忙。
在得知程秋来是花艺师后,兄妹俩便恭敬地称呼她“程老师”,看她白天无聊,还邀请她一同出海,体验渔家生活,程秋来欣然应允。
收网忙完一阵后,乔诗远便有空同她闲聊。
程秋来对澜城大学很感兴趣,从专业就业方向打听到宿舍环境,再到食堂伙食通通了解了个遍,问的乔诗远都笑着皱眉,“程老师你问这么详细,是打算来读大学吗?”
程秋来悻悻地碰了下鼻子,“不是我,是……亲戚家的小孩。”
乔溯插嘴道:“是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吗?”
程秋来:“是。”
乔溯埋头整理着渔网,嘀咕了句:“原来你们是亲戚啊……”
没说完的后半句他偷着跟乔诗远说了:“我还以为他们跟你一样,喜欢搞姐弟恋呢,你是没见着那小孩看她的眼神,渍渍,那叫一个深情!”
澜城大学开学当天,程秋来离得老远就看见了言亭。
不同于其他人有父母相送,帮忙拎行李前后照料,他孑然一人,独自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神情仅迷茫了一瞬,便恢复了坚毅。
前往宿舍楼的途中,行至一片书法碑林,他仿佛感应到什么,猛地顿住脚步。
回头,四下空无一人。
他便继续向前走。
程秋来也没再看他,从石碑后钻出朝相反方向走去。
还活着,很好,叶心怡可能不会放过他,但至少目前没有伤害他。
事实上,她对言亭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江驿的一念之间。
程秋来是在晚上回到森也,奚山街的商户已经全部歇业,街上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两辆车驶过,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
久违的暖黄色的灯光再度于深夜亮起,店里很安静,大大小小熟悉的物件摆在原处,似同时看向她,无声欢呼着她的归来。
跟以往一样,言亭把店里打扫的很干净,木地板被拖的光可鉴人,玻璃桌案一尘不染,几十个醒花桶整齐地摆在已经断了电的鲜花冷藏柜里,仍有余香缓缓散出。
她不在的日子,森也被他照顾的很好。
程秋来又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楼,一阶一阶,皆因她的脚步声而发出清晰声响。
她的卧室门依旧是上锁的状态,临走时做的小手脚也原封未动,这令她相信言亭真的没有进来过,故而长舒一口气。
然而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眼眸瞬间暗沉。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与她临走前的状态别无二般,就连没叠的被子都胡乱地堆在床脚,但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哪怕有任何细微的变动,她都能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
她能看出言亭已经很努力的在恢复了,就连床单上的褶皱都有复原,可是,她又怎会闻不出空气中那股独特的味道。
夜风吹起,纱帘如蝶翼翩然起舞。
程秋来盯着床看了一会儿,忽地转身走向衣柜,猛地拉开门,神秘的黑色尼龙袋仍安静躺在角落,她把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仔细检查后,脑子轰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早该知道,亲眼见过那种事,没那么容易忘的。
亭亭,你可真没礼貌。
程秋来将所有东西用床单被罩一裹,趁着半夜三更驱车前往市里,一股脑全部扔进了垃圾站,再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仍感到无比窒息。
就连这栋房子她都不想要了。
只要一踏进这里,她就能想象到言亭在她床上把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模样。
言亭当时在想什么。
不惜千里迢迢跑去找她,站在她面前时,又在想什么。
为了转移注意力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程秋来当晚在当地花卉市场订了许多花材,第二天送来足有三个大箱子,忙碌地拆箱,醒花,打刺,剪枝,店里很快又是一片狼藉,鲜花冷藏柜重新生机勃勃,各式各样的花材填满了所有花桶,也宣告着森也重新恢复营业了。
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倒在椅子上,累的再也无法动弹。
抬眼,正巧看到言亭手绘的石膏招财猫正笑眯眯地冲她挥手。
这该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