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小楼,暖意扑面而来。
前厅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丫鬟仆妇围着主位的谢渊正说得热闹。
谢濂和柳氏被下人簇拥着坐到谢渊身边,看他面色红润,眼里还有笑意,不似他们想的那般郁郁寡欢,夫妻俩都放下心来。
“还不是这个冤家,在那边闹了一场,把你……把朝哥儿推了个四脚朝天,哭得连戏班子都停了。”柳氏戳了戳窝在谢渊膝头的谢婉云道。
早早回家的谢濂夫妇也没想过瞒着谢渊,只是跟他提起谢朝,二人都有些小心翼翼,不想他在这个日子里不开心。
谢婉云向谢渊告状:“哥哥,是他坏,他要抢你给我的蜻蜓!”
听到谢朝的名字,谢渊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只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想到谢朝那霸道的性子,和其他人对谢朝的忍让纵容,而谢婉云虽不是骄纵的性子,但她吃软不吃硬,碰上谢朝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他轻拍着谢婉云的后背,温声道:“确实是他先做得不对,我知道你最是大方,若他先问过你,云姐儿定会大方分享的是吗?”
谢婉云哼哼唧唧地点了点头。
谢渊继续道:“可是你动手推人,这样也是不对的,若是他因此受了伤……”
话未说完,谢渊骤然想起自己头上那顶还未摘下的帽子。
他抬眼看了一圈桌上的人,果然大家都瞪着眼睛,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
谢渊自嘲一笑,想必他们心中定是在想,他有什么资格对谢婉云说教?
空气仿佛凝固,原本温馨的氛围也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谢濂最先反应过来,他把谢婉云捞到怀里道:“你看,哥哥也说你做得不对吧,可见你这次确实错了,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下次见到朝哥儿,你要跟他赔不是知道吗?”
谢婉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眼珠子转到谢渊身上,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愤愤道:“那三伯母也要跟哥哥道歉,她说哥哥有疯病,哥哥才没病呢!”
谢濂脸色一变,下意识就看向谢渊,见他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谢濂试图找补。
“别瞎说,你三伯母不是那个意思!”
谢婉云记性好得很,她嚷嚷道:“我才没有瞎说,三伯母还说哥哥教我推他,哥哥才没有教我,是我自己想到的!”
她还得意起来了,谢濂头疼地扶额,他平时也没看出来这孩子记性这么好啊。
谢渊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他深吸了口气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谢濂见他情绪不对,连忙将谢婉云塞到柳氏怀里,又把谢渊拉进他的屋子。
“渊哥儿,你别听云姐儿瞎说,她就是一个小娃,什么也不懂。”
谢渊都不用亲眼目睹,也能猜到在那宴席上,谢濂一家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委屈。
都是因为自己一时赌气,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谢渊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后悔之中。
“您不用说,我都知道的,若不是因为我,云姐儿也不用受到这些指责。”
见他又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谢濂急得来回踱步:“这怎么会是因为你呢,都是云姐儿做错了事情,她被说两句也是应该的,跟你无关啊!你三祖母也是,什么都不清楚,就瞎说,以前怎么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谢渊想不到,自己已经如他们所愿,不再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可是谢濂一家有什么错?
他们只不过是过继了他,难道这也是错吗?
“集远向来看我不过眼,想必她也对我积怨已久。”
谢濂叹了口气:“渊哥儿,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咱们相处了这大半年,四爷爷看得出来,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不论别人说什么,我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这世间之人,大多喜欢捕风捉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等你上了学,先生会教你更多的道理,到那时你就会知道,那些嚼舌根的,不过是些闲来无事、以讹传讹之辈,其实他们根本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何事,咱们也犯不着为他们的话伤心。”
谢渊听到谢濂这一番话,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他垂下眼睫,不想让谢濂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双手紧紧握拳,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谢渊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懂您的意思,您别担心,我不会因为那些人的话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