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夫人之前在姜璟面前永远都是笑眯眯和蔼可亲的,仿佛慈爱的祖母一样,她也确实如表现的一样,把姜璟的生活照料得很是周全,姜璟能顺利拿回生母的嫁妆,在姜家不被打扰生活,都是因为姜太夫人,姜璟一直以为她只是个精明的内宅妇人而已,没想到还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姜璟下意识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那我现在可以选择离开姜家。”姜璟轻声说道,“我是受了姜家的恩惠,但是您也不能否认,我所做的事让姜家更进一步。”
姜璟指的是在叛乱中,他立下的功劳。昭宁帝明面上不能奖赏他,但背地里还是记一笔的。
“你。”姜迢拍了一下桌子,怒视姜璟。
“也是个法子。”姜太夫人反而笑道,“反正你现在立住脚了,也有底气把姜家抛之脑后了,但旁人会怎么看你呢?”
“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六亲不认、不孝,武官虽不如文官那样需要名声,但是背上这样的名声就好吗?”姜太夫人轻声问道。
“名声是留给无能之人的。”姜璟很是冷静说道,“无能之人才在乎自己的名声,握有权柄之人才不会才会旁人的议论。”
“就如先帝当年,曾纳寡妇入宫,朝臣激愤,纷纷口伐笔诛,可最后谁都没拦住先帝。”
“先帝确实不必在乎名声,若你有了功绩也不必在乎,但你的岳父官至尚书,现入内阁,他年轻成为首辅不过是时间问题。若你做女婿的名声败坏,你觉得他还有机会成为首辅吗?”姜太夫人抬出了林海。
姜太夫人静静看着姜璟,这个孙子经过铁血的磨炼,越发强势了,隐隐透出冷酷高傲,与她谈话时丝毫没有躲闪,反而迎难而上,可惜还是有软肋,心里有心悦之人。
林海,诚如姜太夫人所言,姜璟不得不在乎他的看法。
“我也曾犹豫彷徨过要不要走出这一步。”姜璟的眼神极其平静,“因为迈出去就回不了头了,所以我曾不停权衡利弊,思索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我一旦选择了,就不会后悔退让。”
“所以你是一定要离开姜家了?”姜太夫人问道。
姜璟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姜迢声音低沉,透露出一股倦意。
“好了,不要再提这些了。”姜太夫人看得明白,姜璟是重情,可也是对在乎的人,对于不在意的人却无情的很,用血缘、亲缘捆绑住他是行不通的。
“那就谈谈你离开姜家之后的事吧,先不说你,说说林氏,林氏如今是阁老之女,出去交际自然是被奉承的那一拨里的闺秀,若是嫁给你,你名声有损,品阶也不高,又是武官,出去交际少不得受委屈,这份落差她可受得住,这份委屈她可吃得消?”姜太夫人又提起了黛玉。
“日后你的子女也跟着你受到牵连。”
“而且你可是与姜家为敌了,姜家从开国至今一直稳稳当当,它远不是你所见到的那样无害。”
“或许陛下或者太子会乐见你从姜家脱离,但是那个时候你便真正成为他们的一把刀了,因为你无所依仗,你所依靠的唯有他们了。”姜太夫人轻声说道。
“一把刀随时可以被抛弃。”姜太夫人上前走到姜璟的面前,低声说道,“先帝因为看中臣妻,暗地使人害死那大臣,把臣妻纳入宫中。我听说太子可曾觊觎过林氏,你敢打赌太子不是先帝那样的人吗?大权在握的时候,还会让自己留有遗憾吗?唯有你身后有个大族,皇室才不会随意欺辱。”
姜璟心里极为震惊,升起一股寒意,他没想到姜太夫人连这样的事都清楚,而且还戳破了他心中隐忧。
姜太夫人看着他额角沁出一层冷汗,才笑着回到座位上。
午后的阳光从房门穿进来,笼罩在姜璟的身上,但他却觉不到一股暖意。
“你离开姜家是不可能的。”姜太夫人声音极其冷酷,“但你不愿意认阿迢为父,我可以答应你。你叔父膝下无子,我将你过继给他,阿迢日后也管不到你的事了。”
“阿璟,你的日子还长,而我已经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姜太夫人放缓了声音,“今日我能管住你,是我的本事,你日后想争,就等我闭眼后吧。”
姜太夫人一锤定音,姜璟才知道自己自大了,以为自己可以算到所有事的,以为自己抗争姜家这样的大族,可现实是自己还弱小。
“母亲。”姜迢不曾想过姜太夫人如此安排,“阿渊是我的嫡长子。”
“那你能把世子之位给他吗?”姜太夫人满是嘲讽,“既然做不到,别让他占着嫡长子了,省得日后嫡不嫡、长不长的,闹得兄弟反目。”
姜迢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当年也是,他因为谢氏的事去找太夫人,但太夫人直接骂道他护不住自己的妻子,是自己没本事。
姜璟过继给姜辽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姜辽有丝吃惊后又觉得是嫡母做出来的,兄长家里杜绝了兄弟阋墙之事,自己日后有人供奉香火,而姜璟,也没人能名正言顺管着他了,也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对这个事,林海和贾敏没有丝毫不满,贾敏和林海说道:“若怀光是世子,旁的不说,黛玉就得留在京城,而且姜世子定会心怀不满,定会有波澜。现在过继给姜指挥使,黛玉上头没婆婆管着,直接当家做主。”
林海微微颔首,只是姜家如今又成铁板一块,不知道宫里乐意不了乐意看到。
司徒渊知道消息一愣,随即笑道:“儿臣还以为按着怀光的性子,要么成要么不成,原来他也肯折腰,取个折中的法子。”
他眯起眼睛,“这还是头遭让怀光不如意的事吧。”
昭宁帝淡淡说道:“磨磨他的性子也好。”他用姜家又防着姜家。
司徒渊露出个促狭的笑来:“他现在不知道该多憋屈呢。”
姜璟心里却是很愤懑,但他也不是就因此没了理智随意发泄情绪,只是去校场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神色平静,见了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