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说集市摆半个月,你快点醒来好不好?在今年的圣诞结束之前,我们一起去逛一逛。”
“……”
“小染你看!那个小朋友手里拿的芝士烤肠好像很好吃哎,我们……我们……”喉头淤堵上一股辛酸滋味,说着说着,夏初浅只剩哀叹。
半个月来没收到过秋末染任何的回应,她快要习惯了,可节日辞旧迎新,欢笑梦幻一派希望充盈,而他却被神遗忘在了逐渐死去的世界。
就像唤醒植物人一样,唤醒他也需要持之以恒。
可植物人躺着一动不动,而他画画、站立、行走,还天天两点钟准时跑下楼候在门口,三点钟一分不差地推门迎她,哪怕她活生生就站在他的身畔,咫尺相伴。
单凭营养液完全入不敷出。
想过给他打流食,但一插鼻饲管他就醒了,也考虑过给他做胃造瘘手术,但不能保证他不去挠造口,一旦造口感染,又是一场大麻烦。
他比半月前又清减了一圈。
前后头发都长了些,伸进后脖领,刘海堪堪耷拉在眼廓上,时不时发尖和睫毛打个架,扫得他眼睛不舒服地眨,她把他的刘海往脑后拨……
啪叽,被呼了一巴掌。
他连打人的力道都孱弱了几分,眼窝凹陷,俨然骨架之上披一层白得像一碰就化的皮,最近,他画迷宫都快站不住了,一眼可知的虚弱乏力。
心口绵绵密密地疼,夏初浅扯出一个坚强的笑容给自己打气,拿起床头的蓝皮书:“小染,我今天继续读书给你听呀!昨天读到哪里了?这里……咳咳,开始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你会成为我独一无二的人,而我会成为你独一无二的’……玫瑰。”
*
餐厅里,一桌子丰盛的圣诞节菜肴,大多是当地的特色美食,很新奇,夏初浅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钟渊摇晃着红酒杯,思绪沉杂。
他没什么仪式感,单纯烦闷到极致想花钱了,便请来五星级大厨上门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钱哐哐花了,闷儿没解多少,他甚至悲观地想到,这可能是秋末染过的最后一个圣诞,秋末染甚至可能等不来春节。
和夏初浅打了个照面,钟渊轻抬高脚杯,浅抿一口,问:“来一杯?”
“嗯,钟医生,谢谢。”
钟渊拿一支新的高脚杯,倒了一底红酒,刚想教夏初浅怎么观色闻香品味,她直接仰头一口闷。
什么滋味都没喝出来,无所谓,她不想品酒,只想借酒浇愁,叩叩玻璃杯壁,她像在寻良药:“我想再来一杯。钟医生,给我便宜的酒就好。”
一杯,接一杯。
佳肴美馔没动几筷子,红酒倒是喝光了一瓶,夏初浅一个人闷不出声地倒酒、喝干、再倒酒、再喝干,许是这节日,把日渐稀薄的希望摆明面上了。
“听说,脑科学研究所最近有了新发现。”钟渊打破沉闷,晃着高脚杯,“他们研发了新的仪器,对秋许明的脑部结构进行了细致的扫描和研究。”
“秋家人,患了一种遗传性的脑器质发育异常,末染遗传自秋许明,秋许明大概率遗传自他的父亲。他们拿小白鼠做实验,先改造小白鼠的大脑,让小白鼠的损伤部位无限接近于秋家人的,再操刀手术进行治疗。”
夏初浅听出了希望,忙带着酒气问:“结果呢?小白鼠有被成功治愈吗?”
“有,成功率73。13%。”钟渊抬眸看来,“实验还在改进。但在小白鼠身上起效,哪怕成功率高达百之百,也不能保证给活人做相同的手术就万无一失。”
亮晶晶的杏眼顿时失尽光芒,夏初浅认同点头,又添上满满一杯的红酒:“没错。一场普通的、常见的手术都有风险,何况这种颠覆性的试验手术。”
“但,至少有希望不是吗?”懒懒敛眸,钟渊凝视摇荡的酒,“只要等得起。”
一句话,让夏初浅口中的苦韵浓得化不开。
时间啊时间,对于形容枯槁的秋末染而言,和在贫民窟找金条没区别。
桌上搁着一个红色的藤条编织的篮子,盛满花花绿绿的糖果,连醉意都压制不住愁苦,夏初浅叹气声不绝如缕,手伸进篮子随意摸了一颗糖。
牛奶味的,香甜浓郁。
内心像投入一颗炸弹的死气沉沉的海面,骤然掀起惊天骇浪,蹭地,夏初浅起身,椅子滋啦后退。
放下杯子,她翻出一颗牛奶糖,口中含着糖含含糊糊道:“我去二楼了。”
背影显出七分醉态,脚步略显飘飘然一杯一杯地灌酒,理性高墙被侵蚀出许多个窟窿,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崩塌,此时此刻,她就要意气用事。
看护才刚退了出去,她便走到秋末染身边坐下,撕开糖纸猝不及防地往他嘴里塞:“小染,喏,牛奶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