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远侯领着人盘了一整夜,整整盘了三遍,林户院出事,太子党首先坐不住了,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闹出了极大的动静,生怕朝廷又出大案,牵扯出一堆朋党。
临近天亮的时候,北远侯打着哈欠上了朝。
林户院院史与军需库李侍郎跪在朝堂中央,缩着脖子皆不敢言。
明明闹了一夜,却不见圣上动怒,他高坐于皇位之上,神态轻松道:“太子,戴震科一案朕容你查了大半年,你是否也该交一个结论给朕?”
太子瞟一眼李繁荣,他沉着脸道:“父皇恕罪,儿臣一筹莫展。”
圣上冷笑:“北辰,你这审监司每日里都干些什么混账事?”
赵北辰倏地跪下,诚恳道:“父皇恕罪,儿臣失职,儿臣不知发生了何事。”
圣上大笑道:“你们自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刑部闹了半年,半点不见真章,还不如安儿在林户院晃荡月余,倒是替朕结了这桩大案。”
众人猛然看向赵念安,赵念安木着脸,半点不露笑意。
太子与赵北辰蓦然想起之前几日,赵念安大闹军需库,如今想来,那并非他胡乱使性子,竟是有的放矢,奔着军需库去的。
圣上道:“戴震科那二百万两银子,安儿已经替朕找回来了,银子虽不多,却叫朕如鲠在喉,偌大的朝廷,天下最聪明之人齐聚一堂,却管不好这区区几两银子,朕真是万万没想到,在朕眼皮底下竟有此等荒唐事。”
群臣倏然跪下,惶恐告罪。
圣上盯着李繁荣的后脑勺,又道:“如今是太平盛世,朕知道各卿家脑袋里的想法,不做不错,多做多错,你一定是在想,从前的官犯的错与你何干,你坐上这侍郎之位以来不曾犯错,是吗?”
李繁荣含恨力竭道:“微臣不敢,是微臣督查不力,请陛下责罚。”
“朕自然要罚你,朕不只要罚你,林户院院史,审监司,朕统统要罚。”
圣上虽未重罚,也不曾轻饶,将相关之人连贬三级,又罚了俸禄以示惩戒。
圣上罚完了人,幽幽道:“朕赏罚分明,沈容何在?”
沈容彼时正在殿后方,闻言慢慢挪着步子走了出来,面色讪然道:“微臣在此。”
圣上‘嗤’了一声,却是笑说:“此次你立了大功,想让朕赏你什么?”
沈容瞥了赵念安一眼,淡淡道:“替陛下分忧乃是微臣本分,微臣不敢要赏。”
圣上见不得他那装模作样的德行,冷声道:“朕赏你白银万两,下去吧。”
“微臣谢恩。”
圣上温和笑道:“安儿此次立了大功,你想要什么赏?”
赵念安上前一步笑眯眯道:“那儿臣和沈大人一样,父皇也赏儿臣一些银子。”
圣上柔声道:“你岂能与他一样,你立了大功,朕心怀感动,朕赏你白银十万两,是他十倍。”
赵念安谢了恩,朝沈容莞尔笑了一下。
圣上正要退朝,北远侯走上前道:“陛下,只赏银子怎么够?二殿下此次立了大功,在林户院是屈才了,应当叫他去参谋院、刑部任职,说不准还能再抓出些贪官污吏来。”
圣上哈哈一笑:“容朕想想,退朝吧。”
朝堂上一夜之间变了天,原本是太子与三殿下二分天下的局势,如今赵念安突然插了进来,他如今背后有北远侯鼎力相助,又有沈容出谋划策,沈容无论如何都是沈相嫡子,且看沈容在相部四院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不得不叫人戒备。
太子回到府邸气得手脚发颤,沈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在尚书院任书吏,那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他一早就发现了戴震科案的蛛丝马迹,却隐而不发,在太子与三殿下斗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他才叫赵念安横空出世,好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他这一举动不仅将赵念安捧上了高台,还将太子在林户院的手脚一次性斩断,这叫太子岂能不恨。
太子谋臣道:“二殿下此次虽立了大功,但也不过是一时之幸,圣上怎会将大宝交于他手,太子是否过于忧心了?”
太子咬牙道:“父皇后宫妃嫔无数,像万贵妃母子这般无权无势却备受宠爱的有几人,万贵妃沉得住气,赵念安也是如此,他装蠢卖痴了十几年,如今他拿捏住了沈容,有了沈容做他谋臣,自有北远侯相助,又有父皇偏爱,只要时机一到,他越过我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谋臣迟疑道:“只是这沈容如今不过二十岁,岂有这般手眼通天的本事?”
太子一巴掌拍在案头,愠怒道:“我屡次向他示好,他却全然不会,我日日提防着赵北辰,没成想被赵念安捷足先登,真是可恶至极!”
谋臣道:“太子殿下,其实咱们手里也有沈大人的把柄,或许”
太子沉了沉脸:“先不必声张,把沈容叫来,我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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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把圣上赏赐的一万两尽数交给了陈夫人,陈夫人惊愣愣看着他,半晌却是哭了出来:“我素日里对你也不过尔尔,你却如此真心待我,上回那方小姨娘行事恶毒,我甚至没将她拿去见官,你却还这般体贴,将圣上赏的银子尽数交于我打。”
沈容忙说:“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自当将银子都交给母亲打,等日后我成家立业,还得劳母亲替我操持呢,母亲快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