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其实并非多话的人,但是谢衍更寡言,他就学会了自言自语,他说三句,谢衍只要答一句,他就会持续说下去,乐此不疲。
“您说可以?”殷无极乐了,“我大致也猜到,您与某些势力的矛盾已经激化,所以想要借‘谢夫人’这个假身份向人发难。”
“掳人掳到了您隐匿凡间的小娇妻身上,圣人震怒……虽然听上去有些荒唐,甚至与圣人断情绝欲的形象有些许不符,但这样的理由最为合理,哪怕是一件并未扩大影响的小事,一旦触及圣人威严与利益,无论您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会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
“但若是这样,本座就无用武之地了,得乖乖当花瓶被关在这里,等着夫君领着仙君神兵天降,来救我出炼狱火坑——”
殷无极看着地下黑漆漆的监牢,单一个牢房里,就已经关了几十名从城中各处抓来的孤苦女子,还有少许漂亮少年,有些昏迷着还未苏醒,有些瑟缩在角落里,看上去无伤,但是胳膊有几个针刺的血洞,看来是尝过了苦楚。
此地药味甚浓,那是一种刺鼻腐臭的浓烈气息。这种味道很特殊,殷无极只在南疆闻到过。
掳人的卒子已经很熟练,把这次带回的几名昏迷女子从麻袋里放出来,双手与脚踝拴上禁制锁链,丢入牢中。
殷无极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绯色的眼眸略略冷了冷。
“本座再确认一遍。”玄袍魔君环顾四周的血腥气,笑意不达眼底,“就算是捅破了天,圣人也能为本座收拾残局?”
“可以。”谢衍的神识完全笼罩了云端城,城中一切纤毫毕现。他俯瞰,红尘皆在他掌中,而这般近乎仙神、权倾仙门的存在,却微微笑了。
“陛下想要做什么都无妨。”白衣圣人在云端负手而立,神情疏狂不羁,道,“就算捅破了天,吾给你兜着。”
第295章君王乖张
地下牢房阴冷潮湿,被掳来的人挤挤挨挨地分着地方,局促得很。
这次被丢进来的有七个人,不算他,其余六名皆是秀美少女。殷无极再环顾,看见牢中皆是凡人,三成是少年,余下皆是少女。修士大抵不关在这里。
他的人设“谢夫人”,明面上已嫁作人妇,也被盯梢后掳来,可见他们筛选的标准只有貌美这一项。
殷无极施施然盘坐在枯草堆上,手腕与脚踝处拴着的锁链虽然一捏就碎,但他并不打算现在脱身,而是冷眼看着铁栏杆外来去的狱卒,判断对方的活动规律。
变化术想要不穿帮,他就不得使用魔气。
倘若被发现背后有魔君的影子,哪怕他是阴谋破坏者,也大概率会变成背黑锅的。届时波及两道合作,可就违背了他的初衷了。
初步判断,他能使用的只有这“谢氏夫人”身份,可用的只有儒门的术法与灵气。而谁也不知他的身体里埋藏着圣人灵骨,灵气与儒门手段,恰恰又是该身份的最佳诠释。
若是他的存在被发觉,谢衍不但有足够的理由出面维护,他表露出的神异,皆可以被当做圣人给夫人留下的护身手段。
“替我兜着?”殷无极当然不是什么莽撞之辈,会刻意把清晰的局势弄复杂,在想清楚破局之法与当前可用手段后,他才揶揄道,“圣人夸下如此海口,是觉得本座不会做过火的事情吗?若是本座一时兴起,把看不顺眼的地方通通给砸了……”
“帝尊是想投桃报李,与仙门巩固贸易关系,此时合作大于竞争,更不必结仇。”谢衍停顿了一下,笃定道,“再说,别崖是君子,并非为恶之人。”
“在您口中,我又是君子了?”殷无极则是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若是真的做君子,哪还活的到今日,早就在北渊洲掉了脑袋了。”
谢衍站在云端城地势最高飞燕塔上,自虚空中拨动金光,如同弹奏琴弦。片刻后,数道圣人令划破虚空,向着中洲各地的宗门领地发去。
一不做二不休,谢衍听过殷无极的描述后,俨然是打算把事情闹大,才在这个时候召集自己的心腹圈子来云端城开会。
面对他的揶揄,谢衍神情依旧淡泊:“……就算忍不住做了什么坏事,记得推给对面。”
殷无极乐了:“教本座栽赃嫁祸呀,没听错吧,这是圣人之言?”
殷无极平日里在帝位上并不像这样爱笑,性子甚至有些冷,只因为他必须以最无坚不摧的一面,迎向北渊冰冷腥烈的风。
但此时,孤戾的狼却被师尊当做软绵绵的小奶狗,画了个圈无微不至地保护起来,这滋味太美好,让他原本蜷起的漂亮皮毛都要舒展开了。
“驷马难追。”谢衍不否认,睥睨着云端城的光明背后的阴私,语气淡泊,“这点风浪还是兜得住的,这圣人之位又不是摆设。”
寻常陈述口吻,却最是天下霸道。
正在此时,狱卒们用抬着先前被带走的人回到监牢中。
这一拨是五个人,四名美丽女子,一名样貌秀丽的少年,他们的神志涣散,面如金纸,裸露的脖颈、双臂甚至脚腕处,皆分布着零星的针刺洞眼,好似被强行注入药液。
只要一接近,几人好似应激,顿时抖若筛糠。药液浸透了袖摆和衣裙,呈现黑紫色,发出难闻的气味。
见到这一幕,那些受过罪的少年少女皆啜泣着,泪痕早就哭干了,脸上透着绝望死意。
“哭什么哭?又没动你们。”狱卒一边给牢门上锁,一边粗鲁道,“这么多漂亮婆娘,还有可惜都是得送走的,一个也不能动……老子都憋出火来了。”
另外一个说道:“急什么,蛊师说了,总共施药三次,就能把人制作成人造炉鼎。这些个凡人值什么钱,年轻些,有几分姿色罢了,真制成了能帮助修炼的炉鼎,能在仙长手中流通,那才是值钱货色。”
“有多值钱?”狱卒守着一牢狱美人却不能动,眼珠贪婪地动了动,看向笼中的囚鸟,神情颇为狰狞。
“啐,比你我这些干黑活儿的多得多。”另一人似乎比狱卒高一级,知道的也多,他说道,“咱们这里只会给一次药,剩下的药剂还在蛊师那里,三天后就送过去。等到这一批货制作好了,也打通了销路,上头赚了钱,还怕没我们一口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