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秦授走后,陆祁溟和秦授的家人才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他精神出问题的诊断书。
陆祁溟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自责到无以复加,梁舒音还是头一回见他那样痛苦。
几天几夜不睡觉,不敢睡,一阖上眼就想起秦授浑身是血的样子,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梁舒音无法安慰他,只能抱着他,陪着他挨过这些日夜。
也就是这些煎熬的日子里,她才从陆祁溟口中,拼凑出一个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秦授。
确切地说,是秦斯羽。
在小学毕业的暑假,那个替秦授取名的、在家族里拥有极大话语权的长辈去世,家人便替他改名斯羽。
但在撞破父亲的风流烂事后,他拒绝改名,顶着秦授这个名字,开始了他玩世不恭的人生。
原来这个看似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其实拥有一颗纯粹干净的心。
她至今依然记得,去年夏天在咖啡厅相遇,他听说她们是中文系的学生时,那意料之外的爽朗笑声。
还有第一次去竞速俱乐部时,他带着她们参观,耐心又热情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看起来是如此阳光开朗。
哪怕跟他交集并不多,梁舒音此刻也难受得胸口发闷,她将车窗降下,任由雨丝飘进来,拍在脸上。
出租车抵达医院后,梁舒音收拾好心情,下了车。
这个点,私立医院的大堂人不多,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对着噌亮的电梯门整理了自己仪容,抵达楼层时,安静的走廊却发出不同寻常的嘈杂动静。
尽头的那间病房外,有几个护士脑袋贴在门口,见她过来,像是抓住救星。
“梁小姐,你快劝劝吧,这都吵翻天了,你妈妈把能摔的都摔了。”
听到陆延盛和舒玥的争吵声从里头传出来,梁舒音只当是寻常的吵架。
“好,我进去看看。”
然而,当她推开房门,听见陆延盛脱口而出的那几话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那天我知道梁蔚在家,才提出了上楼】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的事,我要让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要让他主动退出】
她记得陆延盛口中的那个午后。
那天,母亲说要去舞蹈工作室看看,她便独自在医院陪着父亲。
母亲走后,父亲忽然说想回家找一幅旧友送的水墨画,她难得见到父亲主动开口,当下便开心地带他回家。
然而,他们在书房找东西时,母亲却突然回来了,带了个男人。
大门关上,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去卧室,就在玄关亲热起来。
她被闷了一棍子,羞耻又愤怒,当即就要出去抓人,却被父亲拉住了。
她知道,父亲要的是一个体面,他不想弄得太难看。
于是,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她和父亲躲在闷热的书房里,毛骨悚然地听完一场道德之外的对话。
直到卧室的房门砰一声关上。
她一直以为,那日的撞见不过是个意外,然而今时今日才知晓,原来那竟是一场蓄意的阴谋。
梁舒音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开始打颤,护士的嘴在眼前一张一合,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默片一样的黑白世界里,她连连后退,在舒玥和陆延盛看过来的震惊目光中,疯了似地,拼命逃出了医院。
她冲进细雨中,浑浑噩噩走在路上,失去了方向。
被路过的行人撞,被面前擦身而过的出租车师傅骂,她都不声不响,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上的衣服湿透,眼睛也被雨水糊住,挡住了视线,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
“小姑娘,我看你都走了一路了,是失恋了吧?”
司机从窗户探出头,是个约莫五十岁的大叔,慈眉善目,一脸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