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接过了信笺,一面拆着,一面问候道:“近来老太太身子可恢复些,之前倒是曾听闻老太太在府上养了许久病。”
贾琏连连颔,“老祖宗操劳一整个府上的大小事,只是精力有些不济,连续歇了几日,便就养好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老太太就算再为贾家着想,总也得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事情总得交给你们这些小辈来办了。”
展开信纸,林如海的微皱着眉头浏览着,却不比方才闲聊时轻松了。
贾琏忐忑的等着林如海开口,时不时挑起眉头偷偷望上一眼,却见林如海的脸色并不轻松,便就愈坐立难安了。
林如海抬头问道:“为何甄家求情都求到老太太面前去了,可是给了家里什么好处?”
贾琏应道:“似是备了些礼,也没别的了,应当只是念在是世交故旧的情面上,老太太动了恻隐之心。”
林如海摇头叹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不愿意看到你们来趟这趟浑水的。你们或许不知道,甄家的罪名很重,岳凌他与我通过信,其中涉及到诬害官员,毁堤淹田的重罪,甚至还有宫中的事无法交代。”
“这罪名开脱,除非是陛下肯,不然都只能按规矩办。如今就看陛下那里会不会动恻隐之心,别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一听甄家的事已经直达天听了,贾琏更是如坐针毡,连连点着头,已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林如海拿着信纸又细细的品读了一番,而后按在一旁案上,叹了口气道:“老太太主持这么大的家业也是不容易,贾家经历了之前的风波,世交故旧能来往的也少了许多。”
“这遭是碍于情面了,我倒也能理解,便应着这话,我给岳凌修书一封,你带过去呈给他吧。”
“不过说实话,此时此刻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也没必要抱太大的希望。”
贾琏还是点着头,一言不。
一想到要去见岳凌,他就脑壳痛。
不知道为什么贾母总是为难他们大房,这等不好做的差事,都交由大房来做。
按照岳凌的那个臭脾气,要是翻脸不认人将他打做同党,下入大牢怎么办?远在苏州,他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有林如海的手信,他还敢去问一问,若是没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的。
眼下他的事也能交差了,贾琏向上拱了拱手道:“多谢姑父体谅。”
林如海摆摆手道:“无碍,你这一路也不容易,暂且在府上留宿一夜,明日再走吧。”
贾琏微微颔,见林如海如此念及亲情,还不忘热络的道贺一声道:“尝闻林妹妹要与安京侯定下婚约,贾家也先备了些贺礼来,就在堂外,微薄贺礼不成敬意,还望姑父不要见怪。”
这些礼品本是贾家带来的见面礼,而贾琏审时度势,改成了贺礼,这意思便大不相同了。
就在贾琏还在沾沾自喜,自己为人周正之时,就见堂上居中端坐,性情平和的林如海,头一次变了面色,深深皱着眉头问道:“贺礼?订婚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得没收到消息?”
贾琏也被问得一懵,愕然道:“没有这回事?可是京城里早就传扬开了呀,贾家上下都知道。”
如今大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便是安京侯,就算贾琏如何不喜欢安京侯,也都不得不承认,与安京侯联姻,是一桩好姻缘,怎得林如海会不喜呢?
贾琏很是不解,便斟酌着问道:“安京侯南下的时候,难道没顺路来见姑父,提及此事吗?”
林如海嘴角一抽,挥袖起身道:“韩大,你陪着琏哥儿用膳,我往房里走一趟。”
“是。”
望着林如海快步离去的背影,贾琏小心翼翼的问道:“韩管家,我方才说错话了?安京侯不是早就与姑父相识了吗,他们两个关系不睦?”
韩大忍笑道:“没事,琏二爷多虑了,我家老爷和安京侯关系十分亲近,常有书信往来,可能是一时得知赐婚的事,有些弹压不住心中的喜色了,不想在后辈面前失态而已。”
贾琏微微颔,若有所悟,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
房中,两个姨娘坐在一桌用膳,嬉笑闲聊。
白姨娘是贾敏从贾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而周姨娘是扬州城中后娶入门的妾室,父亲是曾经盐兵营的千户。
贾敏是个不好生养的类型,先天有虚,生下林黛玉就多灾多病,再生下一子更是夭折。
后娶姨娘,也是为了七出之条,免得外人嚼口舌,为林家延续香火。
然而林如海和贾敏感情深厚,心思也不在妾室身上,后来膝下便也再无子嗣。
年逾不惑,林如海也没什么心思,只一心为公,在府上安居之日也少了许多。
这倒让两个姨娘相处成了姊妹一样,没什么好争抢的,每日都在一块儿做做女红,谈天说地。
两人正说笑着,林如海却是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面色十分难看。这副模样将两位姨娘唬了一跳,她们今日皆知是有贾家的人要来,林如海在外面待客,按照规矩是要作宴相陪的,可如今却走来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