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暮心道:“县主,这些礼物……”
对于这种人越是客气,他越是自以为是。司空玉冷淡道:“这都是什么俗气货色,也敢拿来给本县主看。我说了不要,赶紧拿走。”
那只炭头怪物发出了一声低吼,弓起了脊背,仿佛让她对自己的主人客气一点。张暮心反手拍了它脑袋一记,道:“闭嘴,谁让你出声了,不准对县主不敬!”
黑炭头委屈地低下了头,脸上直冒火星子,却很听他的话,就像一只驯服的大狗。
张暮心回头看了一眼珠宝匣子,觉得自己确实做的不够好。司空玉身为大新的县主,从小见惯了金银珠宝,自己拿这些来给她当见面礼,实在太小瞧了她,也显得自己太庸俗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等我回去再用些心,定然能让县主满意!”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司空玉,看得她很不舒服。瀚海大师挡在了她身前,像一堵墙一样密不透风。张暮心下意识挪了一步,想越过他的肩膀看司空玉。瀚海大师却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样盯着一位女子,恐怕不合适。”
张暮心觉得这大和尚碍事的很,不耐烦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一个出家人,不去敲你的木鱼,在这儿瞎掺和什么?”
司空玉皱起了眉头,觉得越说越不成话了。其他围观的百草谷弟子也觉得这人脸皮太厚了,人家姑娘又不愿意搭他,他还到处嚷嚷什么要追求她,根本就没在乎过她的名誉。
张暮心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一副直气壮的模样。他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望着她道:“司空姑娘,我就直说了吧,我对你一见钟情。之前让你去跟白虎打交道,是我的疏忽。如果知道你在的话,我绝对不让你冒这么大危险。你看这次我没带白虎来,就是不想让你害怕。”
司空玉看了一眼那只炭头怪兽,它的胡子像钢针一样,随着呼吸不断往外冒火星子,一副狰狞暴躁的模样。他虽然没带白虎来,但这家伙也没好到哪里去。
张暮心只是望着她,便觉得如饮醇醪,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莺莺燕燕哪个比得过她?一个个穷丫头只会哭哭啼啼的,徒有些身段脸蛋儿,一点用也没有。哪像这县主,身份高贵,又极其富有,简直让他垂涎三尺。
他父亲不问外物,只顾着修炼。张暮心又不擅经营,家里那些产业不够他败坏的,总是出去抢也不是个办法。可若是能娶司空玉为妻,攀上大新皇族这门亲,他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他道:“司空姑娘,我到现在还未娶妻,一定就是冥冥之中等着跟你相遇的那一天。你相信缘分吗,以前我是不信的,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信了。”
司空玉神色冷冷的,对他的甜言蜜语不屑一顾。张暮心注视着司空玉,觉得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一些。要是她笨一点,自己还不是略施小计就手到擒来?
他只顾着打自己的如意算盘,却没想过人家看不看得上他。司空玉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他拉着在这里丢人现眼。她冷冷道:“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赶紧走。天冷得很,我要回去了。”
她抬起雪白的手拢着披风,转身要离开。张暮心还没跟她聊上几句,慌忙道:“不不不,你等一下,我家有不少产业,有钱。我今年才三十二,对女人很好,很会疼人的!”
宋胡缨点了点头,道:“他是有不少女人,但换的也挺勤的。”
张暮心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道:“不是,我是说我很会做小伏低。你对我不了解,其实我是个很风雅的人。你稍等一下,我有一曲要献给你,拿我的伏羲琴来——”
一名书生模样的人抱着一把琴过来,盘膝坐在了地上。又有两个小弟过来,一个手里捧着一炉檀香,一个拿着个长颈的青瓷花瓶,里头还插着一支梅花。两人把东西摆在琴旁,布置好了便退了下去。青烟袅袅,红梅经霜尤艳。那琴师一拂衣袖,试了试琴弦,发出了铮的一声。
司空玉的哥哥爱收集古琴,还让她给蜀山长老送了一把九霄环佩琴,司空玉对此也有些兴趣。那琴声醇厚,穿透力极强,着实是一件宝物。她暗道:“琴倒是好琴,可惜明珠暗投,落在了这草包手里。”
大家以为那人试完琴就要让开,没想到他就这么弹了起来,众人大失所望。张大公子要显示风雅,却连琴都不会弹,直接找了个人替他演奏,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张暮心当着这么多人孔雀开屏,其实也有些慌。他本来想若是能跟司空玉单独散一散步,叫人在旁边的亭子里弹奏一曲,那气氛定然很美妙。只是司空玉对他如临大敌,离得他远远的。百草谷的弟子更是把他当成死对头,恨不能挑几担大粪把他撵出去。张暮心的脸皮就算再厚,也有点撑不住。
他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儿:“本公子是天上地下第一情种,风流潇洒无人能比。今日追求之举,乃是为我啸山宗前途考虑。更何况我与这美人儿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来日必然传为一段佳话!”
那琴师弹着琴,琴声优美,是一首凤求凰。
大家都看笑话似的,站着不说话。张暮心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起了诗歌。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琴声悠悠,张暮心东张西望,一副寻觅的模样,深情道:“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司空玉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他自我陶醉。
张暮心按着自己的胸口,做出撕心裂肺的模样道:“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他的表情过于痛苦,周围的人忍不住发出一阵窃笑。张暮心却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激昂而又沉重道:“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诗念完了,曲子才弹到了一半,配合的很没默契。张暮心有点尴尬,回头看了一眼琴师,低声道:“收!”
琴师心领神会,直接弹了最后一句,琴声袅袅回荡在山谷间,总算结束了这场让人脚趾抠地的表演。
司空玉没有任何反应,宋胡缨打了个呵欠,觉得无聊。啸山宗的小弟们觉得这样太难堪了,一人率先拍马屁道:“妙哉、妙哉!”
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跟上喝彩:“好,我家公子文武双全!简直太棒了!”
就算他们喊声如雷,其他人仍然不买账。六幺冷冷道:“表演完了,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也快开饭了,就不留你们了。”
他抄起了谷口的一把大扫帚,哗哗地朝张暮心扫了过去,琴师连忙抱着价值上万的名琴退到了后面。炭头怪兽还不服气,张嘴呲牙,作势要咬六幺的大笤帚。
瀚海大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他的金钵,迎风一招,法宝变得有半个脸盆那么大。降魔金钵厚重敦实,嗡地一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气息。那只炭头怪物呜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有点怕这大和尚。
六幺趁机把笤帚往地上重重一拍,把周围弄得尘土飞扬的,呛得人直咳嗽。啸山宗的人挥着手往后退去,纷纷道:“干什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六幺一脸漠然,使得就是一招扫地出门。张暮心还没吃过这样的瘪,搁在平时,他早就破口大骂了。然而司空玉还在这里,他要保持君子风度,只好忍下了。
他拍去了身上的土,做出一副体贴的模样道:“司空姑娘,今日能一睹芳容,小生已经十分满足了。天冷地滑,你快回去暖一暖,改日我再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