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河拱手道:“我们只是路过,你们自便,再会。”
他说着一摆手,带领兄弟们绕了个弯,从另一条道上走了。
渠阳子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扬起嘴角一笑,觉得这小子还算懂事。片刻他回过头,见机关兽漂浮在空中,正在等他的吩咐。
他飞在高处,看得见十来个白衣伥鬼连滚带爬地往前逃命,连脸上的面具都不要了。渠阳子却不放过他们,冷冷道:“给我把他们轰成渣,让人知道得罪我千机门的下场!”
一行人回到了城中,去仓库取回了自己的行李和大车。几个月没见,他们的马儿被照顾的还不错,没瘦也没生病,见了面便亲昵地蹭他们。赵大海也很高兴,喂了它们几根胡萝卜,用力地摸了摸马儿的头颈,发自内心地道:“想我了是吧,我也想你们了!”
赵大海套上了车,伏顺抢先爬了上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感觉十分怀念。李玉真坐在他对面,闻到了大车里粮食和帐篷沉闷的气息,感叹道:“啊,是熟悉的感觉。”
段星河等人骑着马,赵大海赶着车,一群人出了城往西走。再次经过刚才那个树林时,四下一片安静,渠阳子已经离开了,地上残留着几个被轰过的大坑。路边有几个银白色的面具,是伥鬼逃命时遗落的。段星河冷笑了一声,道:“丢盔弃甲的。”
步云邪淡淡道:“走吧,跟咱们没关系。”
众人慢悠悠往前走了三天,这一日傍晚时到了德陵城。城头有一间小道观,院子不大,正殿的大门大开着。段星河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一个六十来岁的老道士,生的干瘦枯黄,手里提着一盏灯,慢慢地照着观里的墙。
段星河行了个子午礼,扬声道:“道长,请问哪里有住宿的地方?”
老道士恍恍惚惚的,就像在梦游。他哑声道:“往前走。”
段星河道:“走多远?”
老道士不耐烦起来,转头看着他,神色颠颠的道:“往前走就是往前走,没多远!道爷还能骗你不成!”
段星河只好道:“好好好,多谢道长。”
老道士便又像乌龟缩回壳里似的,安静下来。他提起了灯,继续照着墙。段星河感觉有些奇怪,见他提着的灯照亮了大殿里,正位供着个金刚武神,手持宝剑十分威武。旁边有几根大铜柱子,上面挂满了黑色、赤色和绿色的面具。每个面具上都生着大把蓬乱的头发,容貌丑陋,表情各不相同,但都龇牙咧嘴的十分狰狞。中间有个最大的面具跟别的都不同,它的半边脸被融进了铜柱里,生着一双绿眼睛,恶狠狠地凸出来,仿佛在嫉恨着什么。那些大大小小的面具被指头粗的铁链子穿起来,缠在柱子上,加起来总有二十来个。
伏顺看见了,倒抽了一口气,道:“这是什么鬼?”
道观的匾额上写着伏妖观三个字。有些宗门里的大能降服了妖魔,便将其化作面具,用道法或佛法感化。但整个过程十分漫长,需要以铁链将面具拴住,每日有人检查。如果铁链松了,或者面具脱落,就说明妖魔逃走了。步云邪道:“应该是度化妖魔的地方,派专人在这里守着。”
伏顺低声道:“是真的妖魔变的么,该不会是为了赚香火自己挂上去的吧?”
步云邪摇了摇头,这种话就不好说了。他道:“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习俗,人家的事少管。”
段星河一摆手,道:“走吧,去前头看看。”
沿着大街走了一阵子,城里渐渐繁华起来,两排大红灯笼在前头不住飘荡,赫然是一间高升客栈。刚才那老道士虽然爱答不的,但总算没指错路。
段星河翻身下了马,道:“就住这儿吧。”
众人提着行囊进了客栈,段星河打算在这里找找小雨,如果没有,就继续往西走。客栈对面有个书院,他们来的时候,见一群书生穿着白衣,散了学三五成群地往家走去。
在这边歇了几日,段星河贴出了寻人启事,一直没有回音。一大早,他去公告板前看了一眼,发现告示还在,但没什么人注意。他叹了口气,看来光等着不行,还是得多问问。
他回来时大家已经来到了大堂,准备吃饭了。伏顺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大师兄,快来,豆浆刚端上来。”
段星河落了座,吃着早饭,见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上课了。高台上又传来了读书声:“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不信乎,以约失之者鲜矣。”
伏顺听了一脑袋浆糊,道:“什么意思?”
李玉真啃了一口包子,道:“论语嘛,做人多反省自己,一日三省吾身。”
伏顺不屑道:“那活的多费劲。要我说,就该让别人多多反省,把轻松留给自己。”
李玉真笑了,感觉他一直就是这么活的,确实挺轻松。吃完饭,众人拿着羊皮画像,各自去打听小师妹的下落。
段星河跟步云邪走在一起,打算去城西看看。路边的树开始落叶了,行人们穿着薄袄,行色都匆匆忙忙的。两人刚出客栈,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把一张纸从对面二楼吹了下来,啪地一下子糊在了段星河的脸上。
段星河把纸拿下来看了一眼,见是书生做的文章,说实话内容写的相当一般,字也不怎么好看。他道:“这能考上功名么?”
一个白衣书生扒着栏杆往下看,大声喊道:“兄台,我的文章,等我去拿——”
段星河等了片刻,那人的同窗跑了下来,道了一声多谢,拿了文章就跑了。另一人在二楼朝他挥手,道:“快点,夫子要来了!”
那些书生的关系还挺好的,都是十五六的少年人,跟他们在道观里修行差不多。段星河扬起了嘴角,想起从前他的功课做不完,还求步云邪帮他抄过经。
步云邪道:“你笑什么?”
段星河道:“你以前还会模仿我笔迹呢,现在还能学吗?”
“闭着眼都会,”步云邪道,“我专门琢磨了好几天,都刻在脑子里了。我说你怎么老是写不完功课啊?”
段星河有点心虚,说实话他对抄书之类的事一向是有点偷懒的,宁可出去多干点活也不愿意坐在屋里写字。步云邪这些年里帮他写过的功课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份了,道:“你猜师父看出来没有?”
段星河寻思了一下,道:“一开始可能觉得不一样,不过后来你的看多了,说不定觉得我自己写的是赝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