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邪上完了香,在大殿外等着他。段星河走了出来,一身香火味。步云邪拢着袖道:“许了什么愿?”
段星河随口道:“天下太平。”
“啊?”步云邪奇怪地看着他。
阳光照下来,龙华寺中祥和安宁,山下的人间烟火气随着春风弥漫开来。段星河笑了,望着远处道:“忽然有点想于百川了,他在这里建了总舵,是不是?”
步云邪差点就忘了他的事,道:“好像是啊,来了这么久,还没去瞧瞧他呢。”
段星河道:“有空去拜访一下,毕竟我也是纵横派挂名的二当家呢。”
出了寺门,庙会上叮叮咚咚的很是热闹。两人穿行在集市上,段星河拿起一个拨浪鼓晃了晃,觉得有点意思,掏出钱来买了三个。步云邪道:“要这个干嘛?”
段星河道:“给晓风他们买的,出来一趟得给孩子带点礼物吧。”
步云邪道:“最小的都快十岁了,还玩这个?”
段星河把拨浪鼓晃得叮当乱响,道:“幼稚吗,我觉得刚好啊。”
他说着又看上了旁边的小风车,蠢蠢欲动地想买几个。步云邪感觉他就是小时候没的玩,想趁机过瘾,道:“风车拿回去都压坏了,买点好带的。”
两个人往前走去,买了几个刺绣的小香包、布老虎枕头,几副牛皮护手、手帕,三个银镯子。步云邪道:“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段星河道:“在这里待的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两人说着话,忽然见六幺在前头拿起了一个水晶洞。他身边一个少女穿着紫色的貂裘,看了一阵子,跟商家讨价还价。段星河扬声道:“六兄,司空姑娘。”
六幺回过头来,惊讶道:“诶,你俩怎么来了。”
段星河道:“出来逛庙会,你们也出来玩?”
司空玉望着他,似乎很意外,又有些高兴。六幺把水晶洞放了回去,站在一旁。司空玉责怪道:“回来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来侯府看我?”
段星河一见美女就格外老实,道:“我听说你进宫陪太后去了。”
司空玉道:“我前两天就回来了,我哥没跟你说么?”
侯爷的妹子回来了,也不至于专门跟自己一个穷小子报备。他笑了一下道:“紫衣侯最近也忙。李兄要订婚了,大家都帮他筹备呢。”
司空玉嗯了一声,知道他是找借口。若是想见面,必然抓心挠肝地惦记着,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来。她难得跟段星河见上一面,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她道:“六幺,刚才我看的那个花瓶挺好的,你去帮我买回来吧。”
六幺道:“你不是说那老板脾气太倔,讲不下价来?”
司空玉道:“难得喜欢,讲不下来也买了吧。”
那个古董店在街头上,街上这么多人,挤过去就要花不少时间。六幺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也没有忤逆她,道:“我一会儿回来。”
步云邪看了段星河一眼,想了想道:“我也要买东西,一起去吧。”
那两人穿过人群,渐渐走远了。这里太过吵闹,司空玉往人少一点的地方走去,段星河陪在她身边。司空玉一只手拢着貂裘,肌肤被太阳映着,白净的如琉璃一般。她温声道:“听说阿缨和李兄已经见过对方的父母了,凤神准了他们的婚事。”
段星河当时就是替他们跪的人,对此再清楚不过,嗯了一声。司空玉抬起头看着他,鼓起勇气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样,考虑过自己的事么?”
段星河一诧,她的脸色微红,仿佛有些不安,又期待地看着他。相处了这么久,段星河知道她对自己有好感,他也觉得她很好,聪明超脱,容貌也很美丽。然而她的身份高贵,自己跟她差得实在太远了。他没想过高攀司空家,只想每天练练剑、打打坐,做个闲云野鹤的道士。
司空玉见他没说话,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的道心是自在,必然不会愿意把自己关到樊笼中去。段星河静了片刻,道:“我以后可能要回青岩山,我师娘和师弟妹都在另一个世界,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司空玉轻声道:“我去不了那么远,我哥在这儿,他不让我离开大新了。”
她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有自己的骄傲,没办法说更多了。如果他对自己有几分情意,她希望他能主动一些。段星河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但自己跟她确实不合适。这些年来六幺一门心思陪着她、保护她,在乎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他更适合跟她在一起。
感情这种事,越是拖泥带水的越麻烦。段星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硬起来,道:“我过几天就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司空玉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了眼,神色很难过。街上人来人往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而他们也将要分道扬镳,与这些路人无异了。司空玉沉默了一阵子,强忍着没落泪,眼圈却渐渐红了。
段星河生出了内疚感,大过年的,自己这么无情有些过分了。静静地走了一阵子,他打破了沉默,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司空玉望着前头,目光有些迷惘,却渐渐清明起来,道:“我想……开个古董店,没事鉴鉴宝,随便写点东西就很开心了。”
她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也不缺财富,就算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段星河点了点头,说:“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司空玉这次没再相信他画的大饼,垂眼笑了一下。两人绕了个圈,随着人流走到了街口。步云邪和六幺已经买完了东西,在前头等着他们了。六幺打开锦盒,露出丝帛垫着的一个白玉长颈花瓶,道:“是这个么?”
司空玉点了点头,心不在焉道:“插梅花刚好,回去吧。”
她深深望了段星河一眼,段星河没再说什么,她便沉默地转身离去。六幺道:“两位,改日再见。”
步云邪点了一下头,目送六幺跟着她走了,身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