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玄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道:“我跟一个老朋友遇上了,在外头喝茶聊天,回来得晚了一些。经过前头的大街时,不知从哪里飞出了许多飘带,缠在我身上,把我的灵力都吸走了。它本来要勒死我,后来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妖魔怕被发现,就扔下我消失了。”
他下意识一摸气海,感觉空空如也,几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他悲从中来,忍不老泪纵横,道:“老道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这么害我,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呢……”
众人都叹了口气,想着风散人和雷散人都已经死了,他能保全性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段星河道:“你见那妖物长什么样了么?”
刘通玄咳嗽了一阵子,摇头道:“我只看到许多飘带,像茧子似的把我裹了起来。那些鬼东西是从一团黑影里伸出来的,看不出模样来。”
众人都一筹莫展,官差们更是无计可施。刘叔还很虚弱,需要休养。步云邪道:“接回客栈去吧,我来照顾他。”
伏顺和赵大海便借了个担架,把刘通玄抬了回去。段星河看着刘叔苍白的脸庞,很是愤怒。他们跟刘叔在大幽采石场就认识了,一起蹲过大牢,凿过石头挨过打,算是患难之交。他是个老好人,认识他的没有一个说过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好好地活个一百来岁,就算不成仙,也不该遭这样的罪。
段星河越想越气,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来到走廊上,胸膛一起一伏的,脸色很难看。伏顺跟了出来,劝道:“哥,别气了。刘叔起码还活着呢,比起那两个人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段星河皱眉道:“今天晚上我出去转一圈。那玩意儿要是敢来找我,我就把它的头扭下来!”
伏顺啊了一声,有点害怕。刘叔那么多年修为都打不过,一般人去了肯定也是白给。段星河道:“你留下来照看他吧,我和阿云去。”
伏顺松了口气,又有点内疚,道:“那你一定小心啊。”
段星河没说什么,寻思着刘叔平生没得罪过什么人,但那风散人和雷散人的脾气嚣张,肯定结了不少仇家。他蓦然想起了那天在歌楼喝酒的绿衣少年,他天天在街上算命,或许知道些什么。
太阳高照,大街上已经清干净了。官差把一张硕大的告示贴在了公告牌上,旁边围了一圈百姓。有人道:“说了什么?”
一个秀才道:“通缉令,夜里死了两个道士,官府征集线索,有勇士能抓捕犯人的,给二百两赏银。”
众人唏嘘了一阵子,赏金虽然不低,但一般人也没本事挣这个钱。据说那两个人死的极惨,是邪祟作怪。就连官府都拿它没办法,老百姓谁敢冒这个险。
大家都人心惶惶,有老人道:“晚上关门闭户,千万别出来了。”
一个小伙子道:“城里最近有这么多修道的人,它居然也敢出来,也太嚣张了。”
一个中年妇人道:“就是城里修道的人多,那妖怪才出来抢夺修为,一般人它还看不入眼呢。”
大家都有些害怕,那老人道:“那怎么办,还没人能管得了了?”
人群中一个男子道:“我小舅子在县衙里,说太守去城郊大悲寺了,说不定就是去求神拜佛了。”
百姓们有的摇头,有的担心,议论纷纷的。段星河从旁边经过,驻足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段星河长得高,老远就看见那个绿衣少年搂着个卦招子,在一座小桥边站着。今天他没喝花酒,正在一本正经地给人算命。
一名大婶拿着女儿的八字过来,让他给算算闺女什么时候能找个好人家。阿萝道:“今年下半年就动婚运了,往城西找,肯定能找到个年貌相当,对她又好的丈夫。”
大婶被他哄得十分高兴,付了三钱银子走了。阿萝把钱揣进了腰包里,开心地拍了拍,忽然见一道阴影笼罩了自己。他抬起头来,段星河道:“小兄弟,又见面了。”
阿萝道:“咦,你怎么来了。”
段星河道:“路过,生意挺好的?”
“还行吧,”阿萝的神色有点提防,捂着荷包道,“哎你不是来找我要钱的吧,上回你可是自愿给我付酒钱的,我不会还你啊。”
段星河笑了,道:“你想哪去了,我就是路过打个招呼。昨天夜里死人的事,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阿萝道,“闹那么大,这街上谁不知道啊。”
他的神色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感觉。段星河靠在桥边,闲聊似的道:“你怎么看?”
阿萝笑呵呵地说:“好事啊,谁让他们排挤我呢。他们这一死,我生意都好多了。”
他的话虽然刻薄,却又幸灾乐祸的十分坦然,没什么心虚的意思。
阳光照下来,阿萝被寒风吹着,脸显得越发苍白,又莫名有种虚无感。他还是个少年,身材单薄瘦弱,不可能害得了好几个成年男人。段星河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总不能就因为他们之间发生过口角就随便怀疑人。阿萝却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想帮他们出头啊?”
“不为他俩,”段星河道,“我有个叔伯,昨天夜里被怪物袭击受了重伤,我想帮他出口气。”
阿萝笑了起来,后背靠在了石桥的栏杆上,道:“那你可千万小心,听说那鬼怪凶得很,你可别不小心把自己搭上了。”
段星河这一路见多了妖魔鬼怪,道:“你在这里待得久,知道什么线索么?”
阿萝想了想,道:“这城里死过很多人,女子的怨气尤重,说不定他们就是被女鬼害死了。”
段星河一诧,道:“怎么死的?”
阿萝的声音沉了下去,道:“战争,几百年前这里被屠了半个城,遍地尸体。城郊的大悲寺就是为了安抚逝者的灵魂建造的,后头园子里满是浮屠,一个个跟笋尖儿似的,埋的全是不知名的骨灰。”
无论什么时候,战争中最惨的都是百姓。段星河有些唏嘘,想了想道:“帮我算一卦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它。”
阿萝笑了,道:“今天收摊啦,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