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锁依然静静的执行着守卫家门的任务,好在她是兽人,强行拧开一把锁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因为莫名其妙的臆想就拧开别人家的门锁,还要闯入其中,但心中关于真相的渴求逼迫着她的心灵,就像狼群驱赶着猎物,逼迫猎物往它的陷阱前进。
她走了进去,屋内和她的臆想一模一样,无论是那朵枯萎的小花,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器,甚至是那三套和她幻觉中一模一样的餐具。
她越来越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有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是被人提前写好的剧本,一切原本都已被安排好,而她在机缘巧合之下窥探到了剧本的一部分,她讨厌这样。
她这时注意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奇怪的书,书籍的封皮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皮,她本能的厌恶和恐惧这本书,仿佛她以前见过这本书,而且有很不好的回忆。
但如今这个变量是她唯一打破安排的机会,她顾不得心中的厌恶,拿起了那本书。
书籍的封面是不知名的皮革,湿冷滑腻,还是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触感,等等,自己怎么会感到熟悉?
自己以前见过这本书?
甚至打开过?
她没来由的有了莫大的勇气,她一定忘了什么东西,她必须找回来,她一定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她义无反顾,一如当年,翻开了那本书。
翻开书籍后,她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黑暗,漆黑的水面之上,是那个梦中的女人,或者说,她自己。
她已然想起了一切,被复仇冲昏了头脑的她开启了对教会的血腥屠戮,无论是什么地区教会的分部,无论教会里人类的好坏,她已经不在乎,只要是教会的人,都得死。
她的心在杀戮中渐渐迷失,从一开始的犹豫,到后面的麻木,她已经见过太多的生命消逝,无论是临死前的求饶,还是对她的唾弃咒骂,她都已经听过太多太多。
无论好坏,无论老弱,只要和教会扯上关系,都被她抹杀。
她杀戮的手段也变得逐渐扭曲,她开始折磨,直到她认为对方和她的父母,她的干妈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她才结束对方的生命,再到后来,她已经变得麻木,杀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数字,和一个未完成的执念,一个她给自己下达的任务,或者说刑罚。
她身边的那个人亲眼见证了一切,但他没有阻止她,他知道这是错的,他知道这场杀戮已经从正义的复仇扭曲成了嗜血的报复。
他也知道她的手段越来越扭曲,直到她变得麻木,他从未劝过她,也从未阻止她。
不是不爱她,是他知道,他没有经历过她的苦难,他没资格劝她善良和收手。
犯错也好,恶行也罢,堕落也好,自毁也好,他都陪着她,只有她遇到危险,他才会出手。
他答应了赫尔奶奶,他要保护好她,他也知道,复仇的路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堕落之路,但就像他说的,他陪她。
当教会的人已经被她屠戮殆尽,当她终于来到最后也是最终的教会,教皇的圣膏军为她编织了死亡的大雨,那是涂满圣膏的箭矢和魔法在空中划出的圣火,地上的战士往剑上抹满了圣膏,不止有教会,还有国王的军队。
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为了教会和王国眼中杀人如麻的魔鬼,他们为了除掉她甚至能放下积怨已久的成见,是啊,这是一场以正义之名的剿灭,是为了所有人能活下去的壮举。
但她只觉得空虚,箭矢从她脸上划过,圣膏让她的脸颊被划出一道腐蚀性的伤口,神圣的火光穿过她的肉体,照射出一大个透亮的孔洞。
但这一切又飞速愈合,她也许痛,但也许她也没感受到,是麻木了?
还是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如她的心痛?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她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年的这些战争,是不是也有着正义之名,是不是战死的战士们,也有着自己温馨的家庭?
小恶魔在她旁边变回了原本少女的姿态,用魔法帮助她挡下了相当一部分的箭矢和圣火,但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火球,那是投石车掷出的巨物,本应用来攻城的杀器如今用在了她的身上,教皇亲自主持吟唱着魔法阵,所有的祭司都加入其中,共同酝酿着神明的怒火。
这场圣战人类已经掏出了最后的底牌,即使她愈合的再快,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石砸碎,再被神明降下的圣火焚烧,她想必也没法完好无损吧?
身边的他变回了那个畸形的模样,漆黑的虫形中是金色的人形,点点的星光在深邃的黑暗中闪烁,标志着祂并非这个世界的造物,祂既扭曲可怖,又庄严圣洁,仿佛宇宙。
祂的触手瞬间在战场上蔓延,凡是祂觉得能对她造成致命伤的,都被祂抹除。
她只是麻木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教会的魔法阵已经被抹除,教皇最后的底牌也已经破灭,这个年迈精明而又贪婪的家伙确实与众不同,即使已经死到临头,依然保持着那份上位者的威严,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也没有屁滚尿流的求饶,他只是问了一句话。
“还不够么?”
在他看来,无论是兽人王国的覆灭,还是赫尔奶奶的死亡,他都已经尝到了足够的代价,他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复仇,他只是觉得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