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它们打算享受成果了……
面对着从楼上和楼下一个个冒出、缓慢逼近的非人之物,不断后退的“我”脚后跟终于碰到了墙。
“我”孤注一掷的逃脱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它们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享用“我”的顺序,只留下了那只没有眼睛的玩具熊与“我”独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所置身的场所从购物中心的楼梯间变成了一间阴森的育儿房,令人感到压抑的灰色房间两侧摆满了婴儿床和婴儿车。
然而,躺在上面的人并非婴儿,而是从十几岁到二十多岁不等的年轻女性。
她们穿着连身的浅色婴儿服,下体包着明显封入了活物(甚至还在颤动)的紧身尿布,嘴里咬着末端膨胀塞满口腔的奶嘴——而且,婴儿服原本供手脚伸出的开口处只能看见被不知道多少重黑色带子包缠的平坦“截面”,仿佛生来就没有四肢,外露的部分脖颈也大多被黑色带子包裹着,只有脸颊部分能看到肌肤。
她们神情各异,既有急切焦躁、试图挣扎的,亦有茫然无措、了无生气的,但共通点在于都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
从她们无神的双眼看来,恐怕是感官受到了屏蔽或者干脆整个人深陷幻觉吧。
“我”抿着嘴,倔强地盯着眼前的玩具熊——它正迫不及待地张开粗短的双臂。
随着它双臂的动作,黑色带子一根接一根地从什么都没有的灰色地板上冒出来,像蛇一样缠住“我”的手脚。
一阵带着灼热感的钝痛从四肢传来,痛感并不激烈,与其说是绞勒,不如说是融解,令人联想到进食前先注入毒液令对方丧失知觉的掠食昆虫。
“我”努力忍耐住手脚或许下一刻就会从躯干上掉落、消失的恐惧,打算挣扎到最后一刻……
——但就在此时,眼前的玩具熊身上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气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上的蓝白色衣装就骤然涌动起来,布料的奔流挥开黑色的带子,严密地包裹住原本被带子压迫着曲膝弯肘的手脚,以仿佛在说“是我先”一般的气势收紧、加厚,痛得“我”不由地呻吟出声。
周围的景物一阵扭曲,当“我”察觉到时,周围的灰色墙壁与地板已经变得陈旧、破落,好像废弃许久的医院废墟,玩具熊、婴儿房与婴儿车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轻轻喘息着,额上的冷汗顺着肌肤滑下,从下巴滴落。
刚才的……是“他”吗?可是,没有被注视着的感觉……
笨拙地扭动身体,四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没办法动。
在这段空当里,玩具熊的脑袋从角落探出,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见周围没了动静,它大着胆子再度召唤出黑色带子缠向“我”——然后再度被白色布料粗暴地挡住、反压回地板下。
它发出无声的怒吼,徒劳地重复着召唤黑色带子的举动,最终归于徒劳。
没有眼睛的玩具熊,气急败坏地把“我”交给了下一个;
十四只手的傀儡师,在“我”的衣装毁掉它的舞台前逃离;
散布灰雾的乌鸦,根本无法停留在“我”的身上;
果冻般质地的触手植物,在费尽全力钻入“我”喉咙的一刻开始燃烧。
“我”意识到,这身衣装,不仅仅是“他”用来爱抚与拘束“我”的道具,同时还是某种强而有力的守护。
即使被带离了“他”的领域,依然持续发挥着效用,从各种各样的侵犯中保护着“我”。
同时,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会在第一时间紧紧地、紧紧地抓着握着裹着捆着“我”,绝不松手,锲而不舍地主张着对“我”的所有权。
非人之物们交头接耳,商讨如何处理“我”这个烫手山芋。
“我”能感受到它们的贪婪与不甘,就好像是好不容易从富豪的保险箱中盗走了珍宝、却发现它被锁在一个更小的透明密码盒中,明明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却根本无缘享用。
到头来,它们恐怕还是得把“我”送回“他”盘踞的购物中心吧。
当“我”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心情复杂:在为一切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而感慨之余,也会感受到些许的轻松与安心。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它们的邪恶,与自己的不幸。
某间半封闭设施的地下室中,刚刚结束了一次审讯,审讯者正与被审讯者做着最后的交谈。
审讯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被审讯者:“我接下来会怎么样?”
审讯者:“你的生命安全还是会得到保证的。”
被审讯者:“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对这儿的那一套再熟悉不过了,你现在的位置过去是我常坐的。你就告诉我吧,我接下来要被送去几号收容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