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的脚步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纷乱,一声声重踏在狂跳的心跳之上。
赶来喊人的快递员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能用接不上气的声音喊道:“宁……宁钰等等!”
话音悠悠地飘落在地,扫过阵阵空荡的回响,两道身影毫不停留,绕过转角,接连冲向虚掩的后方大门。
房门外围了不少人,大多还都是包着纱布、身形狼狈的伤员,见他们赶来匆忙地向后让开,推搡着给二人腾出一条狭窄的过道。
穆安竹的眼眶已经红成一片,她紧咬牙关,像是在强行忍耐呼之欲出的情绪,连挤开人群的动作都带着股失控的匆忙。
宁钰的呼吸错落,脚下迟她几步,紧跟着她冲进了屋里。
“老头!!”“穆叔!!”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一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屋内飘散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铁架床边的几个快递员冲着他们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皱起眉低声道:“小声点!”
“……喊什么喊。”床上被绷带缠了大半的人眯缝起眼,沙哑的声音很轻,像是疲惫到极致的一声叹息,“一个两个给老子奔丧呢……”
酸楚瞬间涌上鼻尖,宁钰和穆安竹几步趔趄,赶忙扑到了穆冬海的床边。
“混账老头儿,你真吓死我们了……”睫毛一扫,穆安竹的眼泪扑簌地落在床单上,没一会儿就洇出一片湿痕。
宁钰的眼前也蒙上一层水汽,发红的眼尾在轻颤中勾起一道笑纹,压在心头的重石终于倾倒,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缓声笑道:“……穆叔,感觉好点儿了吗?”
他和穆安竹的个头都不小,两人半屈起腿并排蹲在铁架床边,立马堵上了本就不宽的过道。
“凑合吧,命还在。”穆冬海的面色依然苍白,半睁的眼睛扫向床边,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感慨,“好长时间没好好看过你俩了,想当初刚把小宁捡回来那会儿,你俩都一样屁点大,一转眼就长……”
“停,不吉利,别说这种话。”宁钰伸出手,义正严辞地打断他的回忆,话毕还不忘呸了几声,“我和小竹还能再蹿一蹿,等我俩差不多七老八十彻底不长了,你再说这话也不迟。”
穆冬海拧起眉笑骂一声,上下睨了他一眼:“你就盼我点好吧!”
“宁钰说得对啊,你别成天搞得像嘱托后事一样。”穆安竹破涕为笑,抹了把泪花趴在他床头,“我还等着你把驿站拿回去呢,今天要是没他帮我,我看着那些问题都两眼一摸黑,愁死我了。”
穆冬海呵呵一笑,注视着他们的视线柔和起来,宁钰察觉到他眼底一丝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穆冬海抢先一步:“都先出去会儿吧,我跟安竹单独聊聊。”
他吃力地抬起眼皮,又缓缓地看向宁钰:“你别走太远,一会儿也有事要跟你说。”
房门咔嚓紧闭,穆安竹在屋内听从穆冬海的要求把房门反锁,宁钰背抵着门板,虽然被拦在门外只能干等着,但想到穆冬海逐渐回转的精气神,他还是由衷地感到一阵久违的踏实平静。
人群后方陆陆续续又赶来不少得知穆冬海转醒的快递员,宁钰在门口向他们低声转告情况,简单提了一嘴穆安竹还在里面谈话,暂时不方便让他们进屋看望,如果真有什么急事要说,也可以和他一样在门口多等会。
这场谈话一谈就谈了许久,和宁钰一起在外头等待的人也开始扛不住疲惫,估计只是因为担心才想来看看穆冬海的情况,眼下既然能确认人没事,就同剩下的人道完别接连离开了。
宁钰和零星几个其他快递员还守在门外,发麻的脚尖提醒着时间流逝,心底的不安又一次油然而生,他回过神来,皱眉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穆叔?小竹?你们聊得怎么样了?”
叩门的声响没有持续多久,屋内暖色的灯光一下子从打开的门缝中漏了出来。
穆安竹的脸色差得吓人,发红的眼睛还盖着层轻薄的水光,像是前不久才大哭了一场,她纵身拦住其他试图往屋内张望的人,蹙着眉严肃地朝宁钰一抬下巴,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嗓音低声道。
“宁钰,我爸找你。”
门锁再一次落上,穆安竹已经低垂着头,沉默地走向了床尾角落。
宁钰收回拧动门栓的手,心中的担忧越发强烈,他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穆安竹,拧着眉朝铁架床边快步走去:“……叔?”
穆冬海的脸色比不久前更差了,他的视线常常停留在同一个位置,伴随着胸腔平缓的起伏,平静得像是一尊没什么生息的雕塑。
宁钰的心又一次被紧紧攥了起来,他转过身侧坐在穆冬海床头,强撑起一个笑容,俯下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不自觉放轻声音道:“穆叔,我来了。”
穆冬海几乎静止的视线稍稍回落,转向宁钰时才重新映出光亮:“小宁啊。”
他长叹出一口气,气息在呼吸间格外虚弱,宁钰生怕错过他细微的字眼,凑下脑袋重重地回应点头。
“基地的货拿到没有。”穆冬海缓了缓气,又接着开口,“虎子呢?”
宁钰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应道:“都找到了,虎哥他……碰到异化体了。”
“我知道了。”穆冬海偏过头,目光直直地向他看来,“这单还剩多少时间。”
“还、还有。”宁钰莫名感到一阵局促,像是突然被家长抓包做了坏事似的,小声应道,“……15个小时。”
穆冬海没有说话,神色却凝重而严肃。
宁钰张了张嘴,赶忙解释:“没事的穆叔,我算过时间来得及,路上我和李鸮轮着休息,不会用太久时间,而且你之前不也说超时……”
“宁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