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对侧摆放着几张沙发椅和餐桌,桌面上散落着不少玻璃杯和扑克骰子,似乎前一秒这里的人还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去头车,亮黄灯一般都是有大事要说。”杨飞辰领着他穿过车厢,又转进下一个金属弯道,“正好带你认认咱们的两位头头。”
两个人一问一答,宁钰也在只言片语中大致拼出了候鸟的组织架构。
传闻的消息有五成属实,除去重型挂车,候鸟车群前后还有无数小型车队开路侦查,而关于那节最神奇的物资车厢,杨飞辰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他反应,好像又真的确有其事。
转过通道,车厢一下子挤满了人,人头攒动的队伍正慢吞吞地往前挪动,两人排到了队末,跟着队伍一晃一晃地迈进。
队伍后方的几个人发现了杨飞辰和宁钰,自然地朝他们打了招呼,偶有对宁钰实在好奇的人会来多问几句话,都被杨飞辰笑骂着“别欺负新人”吼了回去。
宁钰被他们这股莫名自来熟却又友好的氛围感染,他本就健谈,这下不禁也打开了话匣子,跟着几人侃起大山来。
他这头还在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送货途中的经历,身后就忽然冲来一股蛮横无理的暴躁力道。
撞击带着劲风,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向对侧桌角,幸好杨飞辰及时拉住他,否则这一磕大概率会立马挂彩。
宁钰只觉得莫名其妙,站定后皱起眉迎上了那对阴鸷的眼珠。
对方的视线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嘲弄,犹如毒蛇的信子般,黏腻地将他上下舔了一遍,难受得让人直起一身恶寒。
那人油亮的光头倒映着闪烁的黄光,高壮的身影一路向前,生生在人堆里撞开一条道,状作自我感慨地大声念叨:“我就说雕鸮不行了吧,早点把他撤下来换老子带队啊。知道人手有折损,还往队里带这种没几两肉的瘦鸡,安得什么心思谁不知道……”
“我去你妈的!”杨飞辰从腰包上抽出把榔头就要扑上去,被宁钰和周围几人联手按下才没继续往前冲。
“你他妈个欠打的狗操玩意儿,雕鸮上次没把你屎揍出来都算你**缩得紧,你这张狗日的嘴还敢这么喷粪是吧?!”
跟在光头身后的黑发男人脚步匆匆,在经过他们时满脸歉意地赔罪道:“抱歉抱歉,那家伙今天任务失败吃火药了,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给你们赔不是。”
杨飞辰看见他,火气也散了大半,嘟囔了几声“又不用你帮他兜底”便没再接话。
那光头畅通无阻地挤进头车,黑发男人也快步跟着他离开,被撞开的人群重新汇合,空气里只剩下一阵沉默的不快低压。
“我服了!”杨飞辰涨红着脸,被宁钰安抚着拍了拍肩胛,“秃鹫这狗日的,下回我肯定得找个机会把他瓢给开了!”
宁钰只留意着他们中间的奇怪暗流,压根没把这股没来由的恶意放心上,转头问道:“你们之前有过节?”
“纯纯是他脑子有病。”杨飞辰没好气道,“那狗日的待候鸟的年头比我还久,谁他妈的都不服,揍了也还是这副德行。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点特殊癖好,要不然怎么天天盼着被雕鸮往死里打。”
宁钰脑海里回想起李鸮和双胞胎交手时的场面,再一联想杨飞辰说的“往死里打”,想象中的画面一度变得异常血腥。
“……那他倒是真耐打啊。”
人群终于全部站定在头车的车厢中,宁钰打量了一圈,头车的空间确实也是所有车厢里最大的,底部的小高台下围满黑压压的人,但还是能空出相当大一段场地。
台上三人还在轻声交流,射灯从上往下打来,宁钰几乎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褐发碧眼的中年男人,他反应过来,这似乎就是荒城存储室工牌上,那个让他一直觉得有些面熟的人。
中年男人左侧站着一个矮小却身型健实的女人,利落的白金色短发挽在耳后,撑在腰侧的手臂露出半截饱满的肌肉线条,默不作声地听着身旁两人的交流。
李鸮站在女人的左侧,应该是在和中年男人沟通着什么,半晌,却像是有所感应般转过头,视线穿过熙攘人群,直直地望向站在最外侧的宁钰。
两人的视线相接,宁钰还没从“李鸮就是雕鸮”的震惊中回过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回应。
幸亏杨飞辰正好伸手拉过他,手动切断了这段不是时候的对视。
“中间那个是咱们老大伯劳;右边的是二老大,白鸽;左边的就不用我多介绍了,你也熟。”
原来他就是白鸽。
宁钰跟着他的介绍一一对应起来,这才发现传闻里另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屠夫伯劳,竟然是中间这个模样看起来只有小二十岁的飒爽女人。
传言称,伯劳曾靠着两柄斧头在一片围剿中杀出重围,用以一敌万的姿态带领候鸟浴火重生,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个背扎白虎、肌肉虬结的壮汉,却从没有人清晰地描述过她的模样。
宁钰只觉得后背发麻,感觉像在坐一辆没有尽头的过山车。
自从来候鸟之后,惊吓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甚至感觉无论下一秒发生什么,自己可能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击掌,全场细碎的躁动瞬间安静下来。
伯劳已经上前一步,交叉的双手置于胸前,带着莫名压迫感的异域眉眼扫视过全场,缓缓开口。
“差不多了,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