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宋沂说的,作为知县的女儿,曾玉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叫人联想到她爹,那宋沂自然也是如此。
她的所作所为便也被人看作是她爹指派的,毕竟宋沂才十一呢,她能有这样大的主意?
先前宋沂到曾玉英家里频繁时,就已经有人怀疑起宋县丞是不是要一改往日的臭石头脾气,这会儿见他家姑娘这么主动的协办这个宴会,还邀请了县里大大小小家里的女儿,就更让人笃信了宋县丞怕是要倒去知县那头。
那些个才送了钱的大户家里不由得就暗骂一声,
呸,狗腿子。
第44章闹腾(已修改)
因为这场宴席邀请的人多,足足有十几个,所以曾玉英便不能像往日那样随意对待,只是送帖子请人过来就了事。
几个小姑娘郑重其事起来预备着这场宴会,从那日开始时的迎客要安排几个丫头,几个仆妇起,再到宴席摆在何处、休息的地方在哪儿,更衣的地方在哪儿,一一都要提前收拾好并安排人手。
宴席上所用的碗碟、烛台、屏风、桌椅,乃至于桌上的摆件鲜花都得提前准备好,既要新奇又要大方,还得显露出曾家的品味。
等着人都到齐了,又要预备上多少样的点心,叫家里小厨房做了来她们先尝尝。
那请来做席面的酒家也要安排在哪里备菜,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近了容易叫宾客闻着烟熏火燎气,远了饭菜送来便免不得被风吹凉,席面结束后又要选择合适的果酒茗茶,熏香洗手等等。
还有娱乐活动,喂鱼的鱼食,钓鱼的钓竿,五月日头晒着难受,带叫人在假山附近布置好帐幔以备休息,那几个花娘到时候在何处吹笛弹琴,要不要请说书的,说的那一回子书,大小事务具得一一安排。
甚至于那席面倒是每人的座次也有讲究,这家和那家虽然都是无品级,可管事不同也有区别,那家和这家闹得不睦,连带着也得把她们拆开免得出口角,零零碎碎,细细总总,竟折腾了三人许久,叫她们讨了好一顿苦头吃。
不过也有收获,这些事项便是宋沂在县城再怎么想着法的请先生问娘亲也学不到,全是那些豪门大族里的做派规矩。
曾玉英出身显贵,身边的奶妈养娘皆是从都中出来,这会子看自家小姐临时起意安排,她们在边上帮忙教导,叫宋沂趁机偷学到了不少,还不用给束脩,赚了赚了。
毕竟她可是协理着人办了这么一回,难得又有四个好老师在旁边耐心教着,一整日下来,便是说宋沂亲手经历过一回也不为过。
宴会的时间定在了五月初八,曾玉英特意往后延了两日,好等宋沂到时候回来参加。
县里头凡是有女儿的人家全都送去一张,从县丞家宋沂起,到典史典吏,各房书吏,巡检班头,乃至于河官仓使这些极小的官儿也都收到了帖子。
只是有些人高兴,有些人意外,有些人却恨不得当自己没看见。
“好端端的,正经事不做,由着女儿瞎糊闹办什么宴席呀。”袁娘子的态度冷淡,看着那张请帖流露不满,她小姑子嫁的河官正因为曾县令的指派,闹得里外不是人,许娘子索性天天的回家哭诉,闹得她都有些受不住。
像袁娘子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也有收了银子的,也有被县令强逼着的,以至于到最后,那拿了帖子的十家倒是有五六家都打定了主意推脱生病不能来。
孙娘子听着袁娘子口里的抱怨,眼波一转就看向了陈娘子,故意道:“袁娘子这话怎么说,你家里不也疼女儿的,小姑娘家偶尔起个念头办个宴席有什么,你上回还和别人笑话起我来,现在倒是又装严母去了。”
“我可不像你,叫自己女儿去做旁人丫头,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她家的宴席这会就是请了我也不愿意去,还不如那些没女儿的,接不到帖子还更清净。”袁娘子还不忘嘲讽一句,“还是孙娘子安排的好,提前下了注,也不用像我们似的左右为难。”
孙娘子这会并没有被袁娘子的话气到,反而惊呼了一声,夸张的用手捂着嘴:“哎呀,袁娘子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没有女儿,你这话是说给谁听呢。”
“你!”袁娘子怒斥着她,就知道这老粉嘴头没安好心,她忙向在后头的陈娘子解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都是她编排的。”
陈娘子倒像并不为此挂怀,只习惯性的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要闹,如今这县里乱哄哄的,你们还要争吵?”
“好姐姐,你既然开了口,我们自然都听你的,只是——”孙娘子拖长了语言,“偏生你上头还有个姓宋的压着。说实话要我说,上头老爷如今怕是做不长了,得罪了县里外的老爷们,他们岂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听说邓老爷还要去府城找府台老爷说话呢,估摸着没几个月就要灰溜溜回去的,大老爷这一走,岂不白便宜了姓宋的。要我说,他们两个现在蛇鼠一窝,咱们该想法子把那宋石头也给撵下来,到时候叫章老爷做了官,我们大家都服气。”
陈娘子听这话,忙使劲摇着头:“菩萨佛祖,这怎么使得,那是朝廷任命的官,咱们怎么能下手呢,大家看的清楚,我们可不是那背地里头下手的人。”
“是啊,可不是么,谁想的谁心脏。”袁娘子拉着陈娘子就往屋里去,“林娘子人一会就来,咱们屋里等去。”
两人说着话就落下了孙娘子,气得她呸了一声扭头就走,装什么好心仁善,肚子里什么货谁不清楚,好端端的请什么巡检家的娘子,这几日城门那里可在闹事。
这日天气正好,孙娘子挑拨不成便索性回了家门坐车去外头逛。
她出门派头大,不爱坐二抬小轿子,自家养了马车,这会就舒舒服服坐在车上吩咐人往东门街金银铺那里行去,打算给她女儿再添置些首饰,到时候好压伏其余丫头。
孙娘子放下了车帘,正好有一辆青布轿子的与她的车在街口错过,那里头可巧坐的便是宋沂。
为着明日端午回家的缘故,宋沂难得打扮齐整带了卫妈妈一起出门,打算给老家的堂妹堂弟挑选节礼。
上回去了趟田老爷在下河巷的绸缎铺,这回便索性去下甸街他家茶叶铺里逛逛。
下甸街在南门附近,牛大牛二便从吉祥街出来过北门大街往南边一路抬去,省得钻那些个小街暗巷的麻烦。毕竟南门这块住的人不算太富裕,有时候嫌屋里的地方不够,还会往那门外巷子里头额外占据些地方,一来二去,那能过人的巷子就更窄了,若是对过不小心也有个轿子,就容易挤着。
可今日奇了,即便牛大牛二特意挑了大街,到南门街尾那里还是叫前头堵住了路,乌泱泱人群围着,叫轿子连通过的余地也没有。
“怎么回事?”宋沂好奇,掀起轿帘往外看去,只见好些穿短打的人围着个告示聚在一处。
这南门是靠近码头的城门,附近大多是车马行骡马行茶叶铺子丝绸店,现如今最受那河道管控物价上涨的影响,聚在一起估摸着就是在谈曾县令的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