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名抿了抿唇,从中岛敦的质问中他想起了森鸥外曾说过,只有摆在棋盘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出棋子全部的价值。
那么作为一颗能为港。黑带来巨大利益的棋子,织田作之助早早地被安排好了命运。
——成为合格的吸引火力的靶子。
如果有了成为靶子的觉悟,那就要做好被亿万子弹穿心的准备。
织田作之助有无准备森鸥外并不清楚,他也不需要清楚,只要让这位靶子走向合适位置的位置就可以了。
而引导他归位的路标,可能就是那一场冲天的火光,和火光之下掩埋在崩塌的咖喱店下的小小生命。
身穿黑色大衣的太宰治在夕阳下狂奔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椎名的记忆里,他跑得是那样的快,仿佛脚下是即将迸裂的大地,迟疑一秒就会被吞没。
织田作之助的精神随着孩子闭上的双眼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自此以后,他被割裂成了两份,□□存活,灵魂湮灭。
椎名下巴绷紧,视线落在了脸色苍白几乎快要晕倒了的少年身上,“我并不认识他们。”
中岛敦张了张嘴巴,他有疑问,但是他不会再莽撞地问出口了。
“够了。”
红发青年的神情已回归了平静,他稳住声线,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我说,可以了。”
平日里气场并不强大的织田作之助此刻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看向中岛敦,“敦君,你的想法我解,谢谢你。”
他顿了下,冷静地说,“但你应该向椎名道歉,椎名没有义务为别人的生命负责,也没有义务为友人的负担付出些什么。”
“对、对不起……”
中岛敦的喉咙蠕动了下,胃里像有一颗巨大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痛得想要呕吐。
太宰治已经收起了一瞬间泄露出的难看神色,他不会怪中岛敦重新揭人伤疤,但他永远无法原谅森鸥外。
事后的补救是出于人类的同心,譬如椎名,譬如中岛敦。
但事前的置之不,则是帮凶。
缠着绷带的手摸了摸白发少年的头,“小鬼,你今晚的口粮没有了,让你长长记性,什么叫祸从口出~”
“诶?”什么意思?不怪他了吗?
中岛敦的眼眶微微湿润,太宰先生的手竟然会如此的温暖,他以为,这是位冷心冷情的前辈呢。
织田作之助的脊背微微弯曲,他呼出一口浊气,偏了偏头,“我们,要不要聊聊?”
椎名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可是员工第一次主动和老板谈心谈话,他当然不会拒绝。
国木田独步左看看右看看,成熟的社员会读空气,他示意谷崎兄妹把泉镜花带走,又看到太宰治路过了站在那里当木头的两人身旁,拉走了中岛敦,他推了推眼镜,“你们可以用会客室,今天侦探社提前下班了。”
说完,国木田独步冲两人一点头,也不管在那里假寐的江户川乱步,镇定自若地走开了。
干得好国木田!你今天更加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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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你不必放在心上。”织田作之助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构思怎样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的确有过放弃的念头。”
有了开头,他说起心事就顺畅了许多,“我在去港。黑之前是一个自由雇佣杀手,夏目老师算是我的,贵人吧?”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夏目老师你应该知道的。”那位内务省的退休老前辈,睿智、德高望重,且还是一名出色的异能力者,以及小说家。
见椎名点头,织田作之助垂下了睫毛,“在那之后我加入了港。黑,做着底层的活计,拿着微薄的工资,但可以不用杀人,也可以养得起那些孩子。”
再度从口中提起孩子这几个字,织田作之助嘴唇抖了一下,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稳。
人的强大从来不只是因为武力的强大,而是源自于内心。
“在被卷入那场和Mimic的斗争时,我的确有一些预感。”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上的吊灯,老式的,很久没有擦了,最近偶尔吹来的海风会比较大,上面落了一层浮灰。
“他们……走了以后,我确实很自暴自弃,和纪德先生的战斗,我并非有强烈的取胜念头。”织田作之助说,“但我也不像太宰以为的,那么轻易地就要放弃。”
椎名想起了那个夕阳下的洋房,他的视力很好,远远的便可以看到房间内的场面。
“我只是在那颗子弹没入身体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潜意识是会作用到身体的。”
“我比平时,慢了0。1秒。”
那0。1秒,对于太宰治来说可能便是人生的长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