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法相尽毁,他在意的不是修为尽废,而是……
突然感应到渡劫台周围的隔离法阵被什么强行破开,紧接着在下一道天雷落下时,他被猝然扑倒在地。
雷声刺耳,但他却清楚地听到了身上人痛苦克制的闷哼声。
熟悉的清甜香气萦绕在鼻间,谢惟猛地睁大眼睛,伸出颤抖的指尖去推他,“你来干什么……”
没有人能进入渡劫之人周身方圆二十里内,就连仙尊也不行,天劫下的天雷会在此范围内形成一个极强的灵力场,不论修为多强,凡闯入者都会被灵压碾碎。
但孟惘开了法相。
法相是修士最重要的东西,性命、神魂、修为、灵脉,皆与其牵系,一损俱损。
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都搭上了,所以没有被灵压碾碎,只是筋骨寸断、内腑爆破、血液逆流……
幸好他会自愈。
他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断了就接,破了会补,接了再断,补了再破,一次又一次。
“……来找你。”
谢惟被他死死护在身下,偌大的半透明法相飘飘而立,又一道天雷劈在了那法相上。
一身黑色广袖,及腰长发散落,面容俊秀,眉目柔和,像个熟睡的孩子般颔首闭目,额发半掩住他下垂色深的眼尾,神色安然地浮于他们上空——
那是孟惘的法相。
谢惟的眼眶倏地红了,一瞬间心如刀绞,似有千斤重担砸下将他毁的尸骨无存,忍痛用力想要推开身上之人,“你就这么把法相放出来让它劈……”
“那怎么办,道道劈在我的魂魄上我岂不是死的更快……”他面色苍白,呼吸紊乱,紧紧抓住身下人的手。
又是一声雷鸣,身后雷光倾泄而下,他浑身颤抖,偏头咳血,还带着些内腑的碎肉。
感觉到谢惟挣动的更加用力,孟惘几乎压不住他,只得用膝盖压住他的腿,一手紧锢其双手手腕,且制着他的灵力防止他开启法相。
他俯首抵着他的额头,手下力道极大,声音却轻而慰抚——
“师兄……别推我。”
“别推开我,我死不了。”
耳边雷声阵阵,渡劫台快塌了一半,孟惘与他额头相贴,鼻尖相点,谢惟全身冷麻到像失了感官,却能细微地感受到他额上的汗水和颤栗的气息……
那个最怕疼的人在为他挡天罚。
眉心处兀地传来一温热柔软的触感,谢惟惊异抬眸。
只见孟惘褪去血色的唇边强牵起一丝笑意,气若游丝地说道——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样说,我说讨厌你亲我,那是假话……”
他又温柔地在其唇上落下一吻——
“……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双眸微阖着,眼中湿漉漉的,浑浊中带着些清明,视线轻飘飘地看着谢惟,偶尔眨眨时纤长的睫毛还会扫到他的眼睫……
比情人接吻还亲近的距离,带着混沌磨人痛感的痴缠,在无人之处,他们死生相依。
孟惘泛白的指尖紧扣到他的五指指缝之中。
谢惟好像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
他也记不得是挨了几道天雷,有些落在了他的法相上,有些落到了他后背上,透过□□直接劈入神魂。
“师兄,你伤心了?”
孟惘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上方法相的颜色已至极浅,最终近乎透明。
他看到谢惟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来,不由得微微一怔,制着他双手手腕的力道松了松,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柔地拂去那滴泪水,低哑道,“别伤心。”
“是不是攥疼你了……”
实际上他自己都已经快疼得晕过去了,只是强行调着灵力刺激识海保持清明。
待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眼前阵阵发黑,只觉浑身疼痛都已麻木。天光大亮之后他再撑不下去,靠着最后一丝清醒翻了个身,然后昏了过去。
他没有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