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愣了一瞬,却也没说什么,只应下声来。
“去吧。”辜筠玉扔给毕方一道令牌。
毕方又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后,英招看着辜筠玉被月色照得明暗两色的面容,相对着沉默半晌,还是开口道:“师兄……你……不会真喜欢上那白姑娘了吧。”
辜筠玉淡淡看了他一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微一挑眉。
“当只狸奴一般养着也不错。”他话毕,顿了一会儿才反问顾英招。“你从前不是也有一只很喜欢的么?”
顾英招低着头,半晌才喃喃回:“可后来我杀了它。”
他忽然颤抖起来,有些应激般上前两步,声音沙哑:“师父让我杀了它……我亲手掐死的。”
辜筠玉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
“可我也杀了师父不是么?”
英招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辜筠玉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只狸奴、一处物件儿,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不同。
和一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英招忽然有些可怜那白姑娘,他嗤笑一声。
“碰上你真是她倒了八辈子的霉。”
他转身欲走,又忽然回头。
“师兄,你最好是真的不喜欢她,否则你会后悔的——你现下做的每一件事,日后都会变成刺向你自己的利刃,疼得你恨不得死去。”
辜筠玉皱了皱眉,他觉得顾英招今夜话有些多。
“不会的。”他有些不耐烦,今夜顾英招说的话,像细密的银针刺向他,密密匝匝,无处可逃。
英招最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辜筠玉将手中扳指又转了一圈儿,后知后觉才发觉掌心刺痛。
那是一枚小小的、弯弯的血月。
和眉间的朱砂一般灼烈。
他怎么会喜欢人呢?
真是可笑。
*
白持盈做了一宿的噩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额角跳得厉害,心上也难受,可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身侧一片寒凉,辜筠玉不在,她也未多想,只觉得他是如往常一般出去了。
人不在,反给了白持盈静下来想明白一些事情的机会。
天已亮了,白持盈看着窗外生发的杏枝,眼前恍惚还是昨夜火树银花。
她知道自己有些无可救药,因为她还是喜欢辜筠玉。
这种喜欢和旁的感情完全不同,是飞蛾扑火,是囊萤探雪,在极炙热和极寒凉之间来回拉扯。
白持盈想起昨夜在山上,辜筠玉问他,可否喜欢过什么人?
她能怎么回答他?喜欢过?还是没有喜欢过?她说不出假话来,辜筠玉在她人生中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重到她想起过去这个词,想起从前所有的悲欢离合,竟然都是他。
她甚至得好好想才能记起幼时的锦绣日子,可一提到他,好的坏的甜的苦的便都自己涌了上来。
这一世,她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和这个人纠缠,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就迎头碰上。
他就这样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又一呼一吸间缠进她的日子里。
扪心自问,她当真看不出来辜筠玉那些谎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