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起,夕阳只余最后一丝霞光,将两人身影拉得斜长,陈明烁没再说话,看着风把古瑭的额发吹乱,盖住眼睛,没有了情绪。
良久,古瑭才开口问:“为什么非得安排诈死?”
服从命令是他的本职,那一日他匆匆接到消息,没有深问,虽然最后圆满完成任务,但到底也没厘清其中缘由。
“其一,贾邦年已然对你失去耐心,把你救出来是迫在眉睫的事,”陈明烁眉头紧蹙,双手背在身后,朝海平面看去,“其二,叙冬的任务已到了关键节点,之前来不及跟你说,花皮书的排查进度至最后三成遇到了瓶颈,线索纷纷断裂,连原先名单上的幕人也不再轻易上钩,显然背后有一双更大的手在操纵他们。”
古瑭站起身,追问:“能查到是谁吗?”
陈明烁摇了摇头:“这人藏得太深,派出去的人接二连三折戟,反倒是我们被他的杀手盯上,行动上处处受制。所以干脆将计就计,死人的身份总要比活人方便。”
话说到这,古瑭不由担心:“那叙冬呢,他继续行动没有危险吗?”
“从他们的角度而言,捻碎了我和袁纲这两枚棋子,相当于和上面断了联系,足够压制我们的气焰,暂时不会再动他。你放心,监察厅还会有人与霍叙冬接应,我们也会继续在暗中联系你。”
事情的脉络古瑭懂了,但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瞒着叙冬?你们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成大事者,必先学会忍受孤独,”陈明烁眼神微颤,“我们接下去的行动凶险万分,必要时会让霍叙冬亲手牺牲我和袁纲,以他的性格肯定狠不下心,与其到时候妇人之仁,影响行动,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他。”
到底是怎样强大的势力让陈明烁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是怎样扫黑的决心让他做出这样的抉断。东南沿海上空如同有一只手掐着城市咽喉,古瑭此时才深感贾邦年所谓的蚍蜉撼树,惘惘道:“我们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九死一生。”
月到天心,夜色浓得像墨,星星点点的渔火凄清闪烁,将两人的面庞消融在靛蓝色的夜中。
墓园静极了,陈明烁顿了顿,回头道:“不过,我们两个老家伙会拼死保住你俩的性命。我这次来就是警告你,之前你被贾邦年突然发难,也许正是那人的授意。贾邦年虽然能保你一命,但大概也留不住你了,你最近千万要小心……”
“噔,噔——”
远处山阶的脚步声渐现,古瑭按住陈明烁的肩,打断谈话:“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
密叶丛中没有光的概括,两人摒弃凝神,匿进了黑幕。
几米外的墓碑前,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无需抬头,古瑭便可分辨出那是霍叙冬的。
因为担心露馅,他一并把碑前的花拿了回来,现在新花更替,是霍叙冬恭敬摆上了一束,以及来自关越的第二束。
声响停了,两人大概在碑前悼念,安静许久后,才又听到霍叙冬的话音:
“沈阔的病还没好吗?”
对方的声音有些迟疑:“……上次酒醉后着凉发烧,就一直没好全。怪我,没事带他出门醒什么酒。”
霍叙冬拍了拍他的背:“幸好你们不在,不至于让他亲眼看见舅舅的死。如果你们在场,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更糟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