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台笑了笑,乔作没见过什么世面,“要说还是你们官宦人家规矩大,一道门出入,还有许多讲究。不像我们家,全没章法,下人们乱作一团,譬如出门吧,有的奴才比我们做主子的还体面,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的,不知道还当他就是我们姜家的主子呢。”
那小厮笑道:“那我们可不敢,我们老爷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奴才,常训斥我们在外头不要得罪人,谁敢那么去招摇?再说我们家人口不多,马匹也不多,主子们随时要用,谁敢私自骑上街去?”
时修抱着胳膊走回来,看着右廊下的一间屋子问:“那屋子也是灶间?”
“那是间仓库,堆的都是些拆换下来的门窗桌椅什么的。”
“进去瞧瞧。”说着,时修已先入廊下。
那小厮忙赶上来道:“这有什么好瞧的?屋里常没人清扫,都是灰。”
时修笑道:“看看有什么?我新近养了只猫,正想着要搭个猫棚,要是有不用的板子,也问你们家讨要两块。未必你们家还舍不得?”
“二爷哪里话,您尽快看。”推开门,那小厮却自己疑惑道:“咦,这些婆子几时勤快起来了,连这间屋子也扫洗了。”
时修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见靠墙斜立着许多门板雕窗,横七竖八地垒着许多桌椅板凳,便循着那些板子往里走,走到墙角,蹲下身,朝门板后头看,斜空出一块地方,连这犄角旮旯也清扫干净了。他试着向里跻身进去,正好够一个人立着。
他钻出来问:“这屋子常有人进出么?”
那小厮摇头,“谁到这里来?乱七八糟的,又都是灰。”
“你方才不是说,有人打扫么?”
“小的也不知是谁忽然这么勤快起来,平日这屋子常不见人打扫。”
“厨娘们不在这里歇?”
“那灶间里有个隔间,是她们吃饭的地方,素日她们只在那里头吃饭歇息。”
时修点点头,口里又漫不经意地说:“有点肚饿,走,去你们灶间瞧瞧有什么现成的可吃。”又和南台低声说了两句,不知说的什么,只见南台点点头,从那角门里出去了。
时修自与小厮踅进灶间,里头锅碗瓢盆正响得沸反盈天,那小厮管厨娘要了一屉现蒸好的肉馅扁食端到里间。管厨房的婆子也在里头摘菜,见他们进来,忙笑着把菜篮子收拾到墙根底下,一张宽大的长饭桌让给时修他们。
时修坐下来道:“妈妈只管在上头坐,桌子这般大,谁也扰不着谁的。”
那妈妈又笑呵呵坐上来,“敢问您是哪家的爷?”
那小厮道:“这是府台大人家的二公子,最是随和的一位爷。”
妈妈忙起来福身,“怪道我看是这样不凡的气度。二爷怎么走到我们厨房里来了,就不怕给油污腌臜了?”
时修笑道:“这有什么,谁不吃饭?要嫌腌臜,各人先把各人的胃肠掏出来洗一洗,修成个只食风露的神仙,这就不腌臜了。再说我看你们家厨房倒还干净,连那杂间里也不见什么灰。”
说得那婆子呵呵直笑,“那间屋子啊,那是前些时我们大奶奶说了一声,否则谁得空去扫它?里头又不坐人。”
原来那屋子是霓琴叫人扫洗的,时修沉默须臾,笑睇婆子一眼,“你们大奶奶是个贤惠人,有时候我们朋友间玩笑,都说有学兄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娶了她。”
“那是没说的,人又善,脾气又好,当家也没得说。您看今日这席面,要换别家的奶奶,哪有这耐心替客人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