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过太阳的溪水没夜里那么凉。姜姀踩在鹅卵石上,只觉脚背上又酥又痒。
低头看去,脚边游过一群银白色的小鱼,密密麻麻数不清来数。鱼儿模样十分独特,身体是透明的,连里头的脏器都能看清。
小果被鱼痒得咯咯直笑:“娘,鱼在吃我诶。”
可不是么。一般的鱼儿都胆小,碰上她们这样的“异物”下水,早就吓得游走了。偏这群小鱼胆大,见有人来,还刻意挑衅似的游到二人脚边,这里嘬嘬,那里挠挠。
该捉。
举起竹筒,姜姀对准鱼群快准狠下手。
只听哗啦一声,舀起的半杯溪水淋湿了她的裤脚。至于小鱼,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四散开,竹筒里竟没捉到一条。
为此,小果好一顿嘲笑:“看起来还有娘完不成的事儿。”
姜姀面子受挫,撸起袖子再行尝试。
鱼群也是和她杠上。稍稍过了会儿,又像方才那样成群结队地聚拢来。一会儿在她的脚趾上啃啃,一会儿又游到她的脚踝旁,对着脚脖子的那块凸起甩尾,荡起微小的水花。
嘿,真是胆大包天。她还能给鱼儿教育了不成。
这回她格外小心翼翼。没像方才那般抬手击水,而是轻手轻脚的,用竹筒贴住自己的小腿顺着下滑。等滑到鱼群上方时,再猛地出击。
这一次,有三条小鱼躲闪失败,被她收入筒里。
小果兴奋地尖叫出声,也学着她娘亲的样低头捉鱼。小孩子有那气势,就是准头差点。多尝试几次后,也捉到了她的第一条小鱼。
要不是怕惊扰了其余还没上钩的小鱼,她恐怕会高兴地原地窜起。
大半天的时候都耗在了水里。欢欢喜喜闹过一轮又一轮,她母女二人最终捉到的小鱼有二十余条。
不过每条仅有姜姀的小拇指大小。用来填饱肚子有点勉强,只能过个油,拿来打个牙祭。
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两人正好玩得火热,看日头也大,干脆咬咬牙,用溪水隔着衣料搓了遍身子。
回到里屋,姜姀帮小果把湿衣裳脱下来,又拿干净的旧衣给她换上。再闻闻,原先的馊臭味已经淡了许多。
现在这个季节洗冷水澡已经很勉强。到时候天再冷些,肯定不能像今日这样在溪里洗,还得提前做个打算。
她掐着指头数,像面巾、肥皂、水盆这些,都是提升生活质量的必需品,是必须补充的。要么靠买,要么自己做。
但自己做需要的原材料,比如猪油之类的,山里变不出来,还是得下山去买。这样看来,家里的生活用品也有不小的空缺要补。
换下来的衣裳都搁在门外晒。姜姀想着既是要晒,索性都一起晒了。
用草席垫着,被子、湿衣裳搭在一起,临时先在草地上放着。等会儿饭后她再做个晾衣架,给衣裳被子都翻个面,这样湿了水的部分,晒一整天下来,铁定能干透。
趁她倒腾衣裳的功夫,小果不知从哪摸来一撮绿油油的细草:“娘,这个可以吃。”
姜姀定睛一看,这不是鸟葱么,也就是俗称的野葱。上辈子她会用鸟葱煮粉干吃,算是家乡的特色小吃,没想到这里也有。
看着这一把绿油油的鸟葱,她顿时想到了那些小鱼的处理办法。不过还少了点东西。
“有看到姜吗?”姜姀接过野葱,和装了鱼的竹筒子放在一起,“溪鱼吃着会腥,要是有姜去腥那就更好了。”
小果摇摇头,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没看见。”
姜姀避开那个方向去另一边寻找。小果跟在她的屁股后头,看她低头在灌木杂草中寻找,也跟着有模有样地翻找起来。
兜了一圈,姜是没看见,却看见了不少的猪母菜。
猪母菜是方言的叫法,若用官话来讲,应当叫作马齿苋。作为南方山间野地里常见的野菜,也是一味药食同源的宝贝。
对于农户而言,猪母菜属于杂草,会影响田间作物的生长。但对于她们这种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猪母菜就是一道美味,拿来煮面煮粥吃着都鲜甜。
不过这顿暂时用不上。野菜这种东西,既生在家门附近,还是吃新鲜现采的口感更好。所以她这趟并没有把猪母菜带回去,而是默默记了个方位,等有需要时再来采。
见没有寻到姜,小果有些失落。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很纯粹,会因为捉到了喜欢的小鱼雀跃,也会因为没找到她娘亲想要的食材感到难过。
“但是没有姜也不会影响溪鱼的口感。”姜姀安慰道,“回去咯,娘给你做鸟葱煎溪鱼吃。”
小果低垂的眼眸复又抬起。
农家小孩每日最高兴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尤其像她这种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饱饭的,一听要吃饭,原本的丧气劲儿顿时一扫而空,像翘着尾巴似的去帮她娘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