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去得多了,姜姀就捡回来再过一遍水。到最后留下的苋菜只有小半盆,让孩子送进去,自己则是在屋外继续吹风。
想起方才兰英婶提到的,思绪被带得老远。
她已经不记得这具身体上一次来月事是在什么时候。
自打嫁到陈家,她就一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身体一日日消瘦,心理也一日日瓦解。
至少最近一年,她都没有关于月事的印象。这样的身体,亏得像一具纸糊的空壳。即便这样,还能保有一身干活的力气,也实属难得。
小果进了灶房后就没再出来。里头是热,但绝对没有她娘亲说得那么热。但在里头待着好处多啊。
盛出来的豆米粥,给她吃了又香又糯的第一口。刚出锅的腊肉炒苋菜,也让她尝了尝咸淡。腊肉满嘴流油,没忍住,又被多喂了两口。
连先前剩下的最后一点腌菜炒豆渣,也在灶上回了遍锅。统共没多少根本不够几个人吃,干脆都跑进了她的肚子。
以至于还没等到开饭,小果就打了个饱嗝。
恰好姜姀在外头久等她不来,进屋听见,忍不住笑话:“好啊,我说怎么不见你出来。原来是被阿婶喂得不肯走了。”
小果嬉皮笑脸地跑开,留姜姀和兰英婶共处。
“您就惯着她。”
“怎的,小孩子不宠着惯着,要那么大人样做什么。”
“您说得对。”姜姀认同她说的道理。
她先前就觉得小果过分懂事,懂事得像是被剥夺了童真。每日战战兢兢,只为讨得陈家那些个所谓的长辈高兴。
难得到山里放飞,这阵子的状态也越来越像个天真的孩子。她看在眼里,心里自是欣喜。
兰英婶嘴角略弯起,笑望向她:“我以为你会反驳我。毕竟我常听人说,慈母多败儿。说娇娇就是被我惯坏了,才一厢情愿地和那人在一起,才出了后来的祸事。”
“阿婶您可别这么想。娇娇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纵有千百种由头,错都落不到她的身上。我也清楚人言可畏,但人言并不见得句句为真。您没必要把那些人说的放在心上。”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她收了脸上僵硬的笑意,“吃饭吧。去喊你沈叔进来。”
几人应声坐到饭桌旁。
小果挺着滚圆的肚皮,实在吃不下半口。
怕给孩子撑坏了,姜姀没有勉强。也不要求她讲什么饭桌上的规矩,放她自个儿屋外玩去。
豆米粥香浓,腊肉醇厚,苋菜咸鲜,每一口都美味又落胃。
姜姀三两口吃完。抬起头,对上沈猎户一双深沉的眼眸。
“今日热得异常。我在外头瞧了瞧,天上都是钩云,今晚上似乎要下雨。”沈猎户道,“阿姀,你那房子,我担心会漏雨。”
兰英婶搭腔道:“我今日瞧着,那木头霉成那样,屋顶的茅草铁定没好到哪去,漏雨是肯定的。阿姀你夜里可得当心,要不今晚上就住我们这儿罢。里头有两张床,一张留给你和小果,你沈叔可以睡地上。”
“那不成,不能这样叨扰您。况且这阵子做的东西,还有买的吃食都在屋里。就算漏雨,我也得给它们找个好地方放着。要不然这阵子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兰英婶再要说什么,瞥了沈猎户一眼。见他摇头,便住了嘴。
“薛老汉那房子我清楚。我听他说过,从前盖房的时候,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倒是牢靠。你俩只要在屋里不出来,一般不会有什么事。东西的话,也就粮食怕水。我随你下去一趟,把东西背上来,明早再给你们送下去,你觉得可好?”
姜姀没拒绝。关乎粮食的都是要紧事。人可以淋点儿,粮食是万万不能的。
“那就麻烦沈叔了。”
三人一齐下山。兰英婶特地把自家水盆让姜姀带上。就怕万一屋里的漏处多了,光她家那两口能盛水的器具会不够用。
行至草屋,姜姀把米面豆都装到背篓里给沈猎户带走,余下的两个蛋倒是问题不大。大不了泡水以后明日一早起来吃掉,短短时间,不见得会坏。
她母女二人则是把外头能收的东西都收进来。怕也是因为要变天,午后放下去的鱼篓没甚收获,被收纳进屋。像晾衣架这种大的,只能拖到屋檐下放着,其余的看命。
趁尚且天亮,姜姀生火烧水,给自己还有小果快速擦了个身。万一夜里屋里进水不能睡觉,浑身黏腻指定更不好受。
一切准备妥当后,天黑下来。
外头安静极,无风也无云,半点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姜姀抱着小果躺下。这一觉没敢睡沉,一听见外头有动静她就惊醒。
面上落了水滴。乍一睁眼,屋里已经开始遍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