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沉了口气,转身走回去,刚要在案几对面坐下,却见宁晏礼又把身子一转,侧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隔着案不方便。”他道:“到这边来。”
“……”
今日青鸾已对他的“不择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遂不欲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与他纠缠,只想速速处理完伤口,快点离开,因此没再争辩,就端着水盆坐了过去。
两人对坐在一侧,水声淅沥响着,青鸾在盆中打湿巾帕。
宁晏礼方才给她腾挪位置时,顺便换了个姿势,此刻正面向她盘坐着,双臂搭在膝上,她拧干巾帕,一转回身,就见他把一双血淋淋的腕,施施然展在了她眼前。
青鸾低头拭去他流到手背上的血,神情极度认真,以尽力减少与他产生的交流。无论是视线上的,还是语言上的,亦或是更进一步的……肢体上的。
想到此处,青鸾脸上又腾地热了起来。
她沉沉呼出口气,滚烫烫地掠过宁晏礼腕骨上的伤口。
铁链磨烂的皮肉被吹得生疼,宁晏礼落在她脸上的眸光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青鸾尴尬地咽了咽嗓子,又换了张干净的巾帕,但回头擦拭到腕上时,却有些无从下手了。
官袍的袖口已与血肉黏在了一起,若要清理,只能生生撕开,那滋味恐怕不会好受。
就在这时,宁晏礼抬手先后拉起两袖,衣料粘着的血肉被拎起,撕裂出新的细伤,登时又溢出血来。
青鸾别过头不忍再看,她卸自己的关节心中有数,但看旁人流血自虐,还是有些牙酸。
她在托案上挑出金疮药,再回头时,宁晏礼已将袖口挽在臂弯,把一双血肉模糊的腕骨完全暴露出来。
青鸾这才看清,他腕上的皮肉竟生生被铁链绞掉了一层,又被镣铐磨烂,伤口严重之处深可见骨,实在是触目惊心。
因宁晏礼几乎从未吭声,甚至到现下也仍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她根本没想到竟会伤得这样重。
“这伤,要不还是找霍大人来看看吧。”青鸾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若养不好,往后怕是会影响大人持笔提剑。”
她虽没想盼着他好,但宁晏礼若真有一日不能持笔提剑,恐怕最后得意的,还是淮南王府和李慕凌。
却不想话音落下,宁晏礼望着她片刻,竟挑唇一笑:“这有何妨?”
青鸾愣了愣,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能说出这话。
“来吧。”宁晏礼平静道:“再磨蹭,待血干了,也就不用包了。”
说着,他又将手腕伸到她面前。
青鸾只得拿起巾帕,擎起他的手。
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掌心,青鸾下意识想要收回,却反被宁晏礼捉住,把前臂的力道都依附在了她的手上。
青鸾讶然抬眸,却见他已合上双目,催促道:“动作快些,待会还要见客。”
“……”
青鸾小心翼翼清理了伤处,又仔细上了好了药,全程宁晏礼虽没吭一声,但在包扎时,她还是有些不忍下手,遂包得又松又散,生怕勒到伤口。
睁眼看着勉强挂在腕上的帛布,一直沉默的宁晏礼开了口,“你包成这样,还有用吗?”
青鸾语塞,但想想也是,就又把帛布拆开,换了一条重新缠起来。
结果反复缠了几遍,宁晏礼还是不满意,青鸾有点受不了了。
自己这包扎的手艺也算熟稔,怎的让他这般挑三拣四?虽让他受这伤,也有她的缘故,但若不是他自己非要……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想到此处,青鸾红着脸,气鼓鼓地把帛布扔到了托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