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都是如此,青鸾躲得总比他出手晚一步,且常能在他眼底看到一丝类似破碎的神情,几次下来便也不再躲了。
童让等人这几日早已习惯自家大人转了性子似的,刚开始他们看了还一边偷笑,一边牙酸,现今却只道他毕竟是久在御前之人,“伺候”人的差事当真面面俱到。
马车缓缓行驶在去往客栈的路上,青鸾掀开窗幔,向街上看去。
前世路过南郡,不是行军就是逃命,这座小城她还从未这般悠哉地细看过。
“要在城中转转吗?”宁晏礼突然开口问道。
青鸾闻言放下窗幔,转回身子:“不了,若是不赶路,还是早些回客栈歇息,明日也好早些出发。”
且谢辞不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人,他们明日将至夷城,也该好好养精蓄锐。
“早些歇息也好。”宁晏礼道:“你前些日子刚昏迷那么久,不宜过多劳累。”
青鸾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
这几日他们虽在赶路,可劳累着实谈不上,但宁晏礼既是好意,她也不好驳斥。
到客栈一路二人又是沉默。
宁晏礼本就话少,青鸾亦是满腹心事,这别扭甚至有些尴尬的气氛,在这几日总是常态。
青鸾发现,宁晏礼所言的“重新开始”,和她理解的“重新开始,似乎不大一样。
她本以为二人的重新开始,是恢复到一个“相对正常”的关系,试着放下过去,竭力以新的心态面对彼此,之后再考虑来日。
总之,她理解的重点在于“重新”。
而宁晏礼所谓的“重新开始”,重点则似乎在“开始”二字。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他几乎无微不至的“关怀”。
从衣食住行,到情绪表情,有时哪怕经过市集,青鸾多看了某只簪花一眼,或对着某个糖人咽了一下口水,宁晏礼都会马上派人送到她眼前。
此人心思极细,做对手时青鸾便知道。
而今,这份心细用在对人好上,她受宠若惊,但一时也有些无法适应。
她独来独往,自己照顾自己惯了,且他二人相处模式陡转,她亦很是别扭。
最主要的是,那道心坎未过,青鸾还接受不了他的“开始”。
宁晏礼越对她好,她便觉心中压力越重。若来日,自己还是觉得承受不住过去,而选择离开,恐怕莫说是感情,便是与他见面,她都无法坦然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干脆离开上京吧。青鸾这几日噩梦惊醒后,时常反复盘算着。
届时她可以求霍远山,随他或霍长翎在军中,如果能收复旧都,姑且也算帮宁晏礼圆满一件前世未竟的大事。
之后她会辞别霍府,回到云都,回到自己与*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将阿母的司氏一族重新壮大。
也可以试着和东市的芙蓉记谈谈,将他们单笼金乳酥的手艺习得,开到云都,赚得个盆满钵满,一生富足。
虽然每每想到这些,青鸾心里总会有些密密麻麻的刺痛。
但经过这几日相处,她已愈发坚定,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自己若仍打不开那些心结,便不再为难自己了。
否则她和宁晏礼将永远如此,在沉默中彼此刺痛。
她累,且很显然,宁晏礼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