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多年,用膳时最基本的规矩她从未有过差错,此番竟偏在宁晏礼面前现眼,青鸾只觉面如刀刮,恨不得找个缝隙一头钻进去。
她局促地想从袖中取出帕子,才想起午时已包着白玉簪一起给了霍长玉。
一张莲花纹素帕丢在了面前,青鸾怔了怔,紧忙拿起来,转过头快速擦拭。
帕上染着沉香,青鸾红着脸,正犹豫着是否要说“这帕子待自己洗净了再还他”,就听宁晏礼道:“用完便拿去烧了,别脏了我的手。”
青鸾面色一僵,眸中先是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却隐约有细密的纹路一点点蜿蜒开裂。
宁晏礼眼中映出青鸾略带受伤的神色,他本以为心底会为此生出极大的快意,但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他却反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再多一眼,他怕自己就会心软。
“我不懂。”静寂中,他听到青鸾忽然开口:“以你的手段若想报复,便是百种酷刑也使得出,为何偏要如此?”
宁晏礼闭上眼,又于几息之后睁开,此间已让他将内心所有起伏强行压下,幽黑的眼眸又凝结出一层厚而寒冷的坚冰。
“酷刑?”他道:“我说过,行刑确是能折人心智,但这路数偏偏对你不行。”
他说着,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讥诮:“你若是上刑便会跪地求饶之人,上一世何苦还叫人斩断了双臂?”
青鸾攥紧了手帕。
宁晏礼语气轻飘却寒得刺骨:“像你这种人,到死也要撑着一根筋骨,若想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一个法子——”
“折辱我的尊严。”青鸾开口打断,冷冷地看着他:“是吗?”
凝固般的寂静后,宁晏礼勾唇一笑:“是。”
杀身之仇,不死不休。
一时间,青鸾只觉心脏正在疾速下坠,随着宁晏礼轻吐出的那一个字,“砰”地一声在冰冷的岩石上摔得粉碎。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看着他冷漠不达眼底的笑,青鸾突然很想激怒他,即便那样的后果难以设想,但眼前的一切更令她无法忍受。
宁晏礼很会洞察人心,或许这才只是开始,她就已如万箭穿心。
青鸾竭力挤出一个笑,脸色却有些苍白:“日日把我放在身边,你就不怕重蹈覆辙?”
宁晏礼笑容逐渐收敛:“你若有这个本事,咱们还可以纠缠到来世。”
“来世?”青鸾让嘴角弯出自然的弧度:“三殿下还想再娶我一次?”
旧日的称谓被忽而提起,宁晏礼凤眸微眯。
虽然知道青鸾已得知自己的身份,但却没想到她竟真敢在他面前说出,而且还是在清醒的时候。
“比起诸侯侧妃,高门世家,三殿下倒是个更好的选择。”青鸾故意轻佻地戳破他的目的:“待殿下野心达成,我岂不是也会跟着坐享其成?”
听到青鸾故意加重了“野心”二字,宁晏礼明白过来。
原来是要以他的身份威胁。
他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既有赐婚,你的性命已注定与我连在一起。若将此事宣扬出去,你难道还能独活?”
“圣旨到——”一声传呵打断了二人的交锋,竟是第四道圣旨来了。
在青鸾微微诧异的目光中,宁晏礼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用狎昵的语气道:“借卿卿吉言,待明日一早边关捷报传回,我便带你入宫谢恩。”。
第四道圣旨是钱常侍亲自来传的,还带着调兵虎符的右半边。
虎符本有左右两半,以子母口相合,右符大多握于皇帝之手,而左符交由带兵将军之手,二符合一便可调动大军。
宁晏礼为掌兵权的目的达到,终于肯换上官袍,接了圣旨,随钱福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