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再次响起时,许为次身后的门缓缓阖上。
门外不再是走廊,而是变化成了又一间房子,一颗粉色的小石子滚到许为次脚边。
新房间的角落里,粉色晶石小山般堆叠在一起,那些石头色彩净度不一,有的颜色深沉接近桃红,有些粉色淡薄到几乎透明。
而房间的正中,长且窄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被砸烂脑部的尸体,身穿白色大褂一直躬身的白发老人眼中有明显的哀怨与恨意,“全死了才好,全死了才好。”
场景的重复、话语的重复,让之前被忽视的地方渐渐清晰起来,许为次一直处在幻听之中,且五感里最先衰退的便是视力与听力,所以日常对声音不太敏感,这会儿静下心来,才终于剔出一丝异常。
有一道声音,不是从他脑海里响起来的,而是回寰在空间中。
那声音不大,以至于许为次无法将其从自己同样嘈杂的脑内异响中分辨出来,确定不了内容。
忽视一直重复滚落到脚边的小石子和那句“全死了”,许为次开始在房间内四处走动。
绕到手术台的另一面,能够清楚看见老人手持手术刀,将尸体的三处割开,分别是头颅、心脏与脐下一寸多处。
前两处只是划开便放下了,只有脐下伤口刀刃阻隔,老人便放下刀,改用手去掏。
一枚拇指大小的粉色晶石被老人从血肉里拽了出来,血液沾染在上面,有种残酷而艳丽的绝望美感。
这整个房间的石头都是从尸体里剜出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
许为次的手正要去触碰那枚晶石,房间内的灯忽然灭了。
不是,不是灯灭了。
许为次发现自己此刻身躯被禁锢在不知何处,沉重的眼帘如何也抬不起来。
那道先前怎么也听不清的声响开始放大,更确切的说法是之前蒙在声音上的屏障好像被掀开了。
区别于自己睁眼,许为次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被外力强行拨开,睁眼后的空间依旧是暗的,但有一束光以环绕周身一圈的轨迹滑动着,一圈又一圈。
许为次短暂地适应黑暗后,勉强可以视物了。
空气中有一股浅淡的香气,一声声规律的金属嗡鸣中夹杂着节奏更快的脆*响,像是冥想疗愈中常听到的击钵声。
许为次所处的场景很小,像是科幻电影中常见的胶囊仓,声音皆非实物发出,而是数据合成,而面前的画面正在血腥残忍的怪物屠杀和平和温馨的日常中切换。
许为次似乎能感觉到脸上的湿润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不是他本人的,是这段回忆投射者——是闻莘的。
所以前面的场景是陷入梦魇的闻莘所作的梦,还是这些罩在头上的金属光缆传导的内容?
不论是哪个,许为次都能感受到闻莘的精神已经处于失控崩溃的边缘了。
“嘀嘀嘀嘀嘀,”急促的警报声音量愈发增大,胶囊仓的罩子掀开,一个男人站在一旁,浅金色的长发被整齐束在背后,身上白色为底红色描边的长袍上还染着血迹和灰尘,像是来不及换衣服便赶了过来。
“你们疯了吗?已经连续八十六个小时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又一道声音传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虽然她确实是罕见的人才,但是不能为我们所用跟废物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常规的不行,那就来点非常规的吧。”
虚弱无力的身躯被什么东西架起,许为次的视野里,那不断轻颤的双眼还是经不过疲惫与痛苦,缓缓阖上了。
画面闪烁,有点像是走马灯,都是些美好快乐的场景,比如:三个身穿校服的高中生在操场上抢球;与朋友窝在打好的地铺上看恐怖电影;一起走在银杏飘落的小道上吐槽方才的小吃又贵又难吃。
慢慢地,这些画面的背景开始转变,从白墙红顶的老式建筑换成了金属大厦,阡陌纵横的小巷被耸立云端的光线指示灯取代,小田园般的自然景色成了科技与霓虹的秀场。
连时常陪伴在身边的朋友,都换了一副模样。
当事人意识开始抗争,像挤开还剩一丝就要关闭的门扉,将手里仅有的东西捧到许为次眼前,最后一个画面开始播放。
沉重的喘息声声慢慢,视野上抬。
对面的男人右臂被光剑斩断,断裂处筋肉如虬,飞快地蠕动生长,男子捂着伤口,血液从指缝露出。
长久不见阳光的肌肤惨白如瓷,男子五官棱角宛如刀刻,精致如画,头发深红近黑,血红的瞳孔透着紫光,在夜色中格外妖冶惑人。
男人低头笑着,“只是死了一只野猫而已,我为什么会伤心呢。”
“咳咳……”铁锈的味道涌出喉咙,闻莘未将贯穿腹部的光刃拔出,撑地的五指被粘稠的血液浸泡,比起疼痛,对方的话语要更加刺耳难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