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敬章沉默了一下,说:“不用谢。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未来在009灯塔受了多重的伤,我都不会对你进行额外的关照,无论你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聂舍也开口:“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总要有命完成。我最后一次奉劝你,离开这,从此之后你的死活我不再干涉。”
兰秋年被这俩人联合的攻击弄得难以应对。他还以为是多大点事,结果又是这种陈芝麻烂谷子。要么怎么说人家二位是三年舍友,一个眼神的递送就开始打配合了。
在很早以前,他就对这些脱敏了。
但为什么还是无由地伤感?
兰秋年的睫毛蹁跹地闪过一下,喉头缓缓弥漫上苦涩。哪里都不要他,哪里都争着把他往外推,等到送死葬命的时候,他的用途才显现出来。
他的心脏变得很重,似乎要跳破过于单薄的胸膛。
他缓了缓神,不明显地深呼吸了一下,寄希望于咽进去的氧气能汇满胸腔,好让沉重的心得以漂浮在氧气海上。
“我明白。”兰秋年无意义地又掖了掖已然平整的被子,轻声说。他用齿尖压了一下唇,又说:“不用再重复了,我都知道。”
三双狼一样的眼睛凝视着他。
兰秋年理智上知道他们不会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早就做好了迎接万难不行就撤的准备,但真跟三个超过一米九的训练精良的尖兵对峙时,他还是要无比谨慎。
他和自己说,不要露怯,他们都等着你露出破绽,然后揪住你的尾巴,一口将你吞了。要震慑住这群人,就必须要比他们更狠、更不动声色。
这样想着,他感觉张牙舞爪的脆弱慢慢收缩起来,又变回一个小团,躲进他的心底。
“我等会去找张枢监要我的床上用品,我想我们都对彼此有了基本认知了,也不用再一遍遍重申。”兰秋年有条不紊地组织好语言,“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相应地,你们也不要找我的事。”
他低下身,从背包侧兜拽出一个小保温杯,拧开盖子、将其中盘踞的百足虫揪出来扔进垃圾回收口。杯子在手里掂了掂,被他猝不及防地朝贺句芒砸过去。
“这种无聊的把戏,我甚至懒得笑出来。”兰秋年面色不显,放在背后的手却快速搓动着指尖,想摒除刚才那种滑腻的感觉。
贺句芒快速抬手,瓶身被巧力一碰,绕着指尖转向下,杯中的水尽数洒在地上。他手腕又动了动,轻而易举地握住保温杯。
这就是三米之内甚至能无惧热武器的s级斥候。
兰秋年瞥了一眼,不带什么情绪地转开目光。
贺句芒脸色有些难看,握着保温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露出个凶气的笑:“不喜欢玩笑?成。明天你得跟着我们一起做操课,模拟场上绝对没人跟你开玩笑。”
他还要说什么时,狄敬章却抬手示意了一下,对兰秋年不冷不热地说:“张枢监在门口,是找你的吧?”
兰秋年没回答他,抬腿就走了出去。
贺句芒费解道:“为什么不让我。。。”
“你真的没发现吗?”
聂舍的眼神在保温杯上停了几秒,突然开口打断贺句芒的话。
狄敬章也表情复杂地看着贺句芒。
“我发现什么。。。”贺句芒一头雾水地说,心里却猛地“嗡”了一声--刚才他将百足虫塞进兰秋年的水杯里时,对方是背对着他的。能这样胸有成竹地从杯中将虫子拿出来,分明是对他的动作了如指掌。但他明明没发出一点声音,做得无比隐蔽。
这只能说明一点:兰秋年已经能将精神力凝实成触须了,这才可以掌握“第六感”,那是不必以视觉听觉为媒介的精准感知。
触须是译使所独有的技术,由强大的精神力凝结而成,只有小等级4级以上的译使才能自如使用。能在三个天赋等级s级、小等级普遍达到5级的斥候面前不被察觉地应用触须,兰秋年一定是4级以上的译使。
译使升级的难度要比斥候要大,这个年龄的4级译使,他们闻所未闻。
贺句芒缓缓拧起眉。
“知道了。”他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门外,兰秋年也许就在离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我会招呼人查清楚他的来历的。”贺大少点开腕置通讯器,拨了个电话。几分钟后,繁华城市中最奢贵的建筑里,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