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璞玉。
陆山岳可耻地心动了。
这是女郎……
但她才华横溢。
这是女郎,而且她姓魏,以后还要回到魏家。
但没有人教过她,他可以亲自教她许多学识,将她雕琢得更加光芒万丈——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又一个谢道韫啊!谁能拒绝教导一位天资卓绝的学生呢?
陆山岳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快把自己说服了。
但他什么相关的话也没说,只是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既然如此,你回去罢。”
陆安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然后,心里默数:三,二,一……
身后,陆山岳的声音响起:“可曾正经开过蒙,念过书?”
陆安没回头,只是道:“不曾,只自己胡乱看书自学。”
陆山岳压了压唇角,但也没能压住脸上笑意。
他突然道:“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下一句为何?”
陆安回他:“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陆山岳:“精熟《论语》,已不能说是胡乱看书了。”
陆安没吭声。陆山岳又说:“以后莫要再做偷窃之事,被人知晓后,易在士人口中受攻讦。”
陆安笑了。
这一刻,攻守易型。陆家再也不会阻止她扬名了。
转头,女郎好似被陆山岳的话语震撼到了,没有了之前那尖锐样子,面上只有震惊,还有震惊之下,强撑着没有显露太多的不知所措。
很明显,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陆山岳更满意了:“从今往后,你每日用完晚饭,来我房中,我教你念书。”
陆安一口应下。
出了门后,没走多远,就看到有陆家人端着一盆热水敲响陆山岳的房门,明显是要给陆山岳洗脚。
陆安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自然而然走远。
走着走着,似乎闲来无事,便从袖子里掏出后厨筐里捡到的麦秆,开始编织,麦秆在手上跳跃,顷刻间,就翻成了一枚菱形花结草戒指。
旁边突然传来阴恻恻一声:“陆九郎竟还有这等农家本事?”如同阴暗毒蛇,在隐秘地带伺机而动。
陆安手上动作稳当地把戒指编完,将之收入袖中,随后侧头,略略低了嗓音,似乎带着些许笑意:“让大总管见笑了。不过,陆某本事确实不少,往后大总管可逐一知晓。”
“是吗?”
第五旉站在拐角处,眼瞳黑沉沉地盯着陆安,像是粘稠的黑火,几乎要把陆安的骨头和血都越烧越冷,几乎要让她骨缝生风。
第五旉实在反感这位“陆九郎”。
这人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其他人看他,除了害怕,眼中隐隐透露着对阉人的不屑。陆安看他却是平等的。但不仅不会让第五旉觉得感动,反而激起他的不悦: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谈平等?
本朝有规定,内臣做到顶端,就会外放出去当武官。
第五旉因着天子需要,没有转成武官,但他也实打实领过兵,指挥过几场大胜。
在过去数年里,在当今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作为太子的爪牙去经略西北,指挥将士数次与外敌交战,杀贼众数以十万计,战功赫赫,所获首级足以堆筑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