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睫一颤,忽地大步上前,微微抬手,将山海剑召回手中,用力握紧。山海剑似乎能够感知他的心境,微微鸣响。
“此处你们收拾残局。”谢衍左臂隐隐浸透着发黑的血迹。那一丝萦绕的魔气持久不散,却被他抬手攥住,如一条索引的丝线。
众人应是,继而一抬眼,却见谢衍展袖一拂,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
萧珩站在回魔洲唯一的通路之前,停步。
他苦笑一声,将残损的黑红色披风扯下,扔在地上,却被风吹走。他的红缨枪指向地面,那是一个不显敌意的举动。
只因为他的对面,站着的是他的故友。
玄袍的青年右手执剑,缓缓地从阴影之中走出。他的轮廓深邃,神情却是孤戾的,甚至剑锋还有未曾干涸的血。他刚刚斩杀了几个试图逃回魔洲的魔修,杀气还未褪去。
他一人一剑,将唯一的通路牢牢守住。
万夫莫开。
“守关者,竟然是你。”萧珩叹了口气,真不知自己的运道是好还是不好。“殷无极,实话实说,我最不想为敌的,就是你。”
“随魔尊大军犯入中临洲的那一刻起,你应当有此觉悟。”殷无极冷哼一声,狭长的眼微微眯了眯,却是难得多问了一句。“你从剑门关来?”
他有想听的消息。
萧珩听他开口,便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微微笑道:“见势不对,逃了。”萧珩耸肩:“谁叫魔尊那家伙不信邪,执意要踏圣人的陷阱,老子可不陪他送命。”
“……又当逃兵,不愧是你。”殷无极怔了一下。他依稀还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萧珩也是在忽悠他从战场上逃跑。
这个人当真惜命,为了活下去,他确然是不择手段的。
“哈哈。”萧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畅快的事情,笑了:“士为知己者死,不是知己,又怎么配我为他死?老子这条命可是很贵的。”
“那么……”
“战一场?”
呼啸的北风从幽谷中穿过,夹杂着剑与枪的嘶鸣。
萧珩很强。他的强不在魔气,而在武道,只因为他从入魔时,就在钻研着最实用的枪术,他的枪法不花俏,却招招致命。
他深知,自己这种由人入魔的存在,是无法与那些天生的修魔奇才相比的。何况他的境界虽高,与殷无极还差了一截。
殷无极没有多话,只是轻轻抖了抖无涯剑上的血珠。
凶剑锋芒开,携着天下霸道。
“果然败了。”萧珩半跪在地上,他身上的魔气在溢散,仿佛已经控制不住。而那不离身的枪已经斜着没入地表。
殷无极果然很强,在流离城随他大杀四方时,他便清楚自己敌不过他。所以告诫自己尽量不要与他为敌。
殷无极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只要轻轻一挑,就能毁他魔体,让他人头落地。
“有什么想说的?”殷无极目光幽沉,他微微低头,看着狼狈跪地的男人,“这时候,又不惜命了?”
“自然是惜命的。”
“……你可曾参与他们屠戮城池,放火烧山,滥杀平民?”殷无极顿了顿,问道。
“自是不曾。”萧珩坦然直视他,道:“我劝说魔尊兵贵神速,低调行事,绕开城池,也曾谏言屠城乃是打草惊蛇,不可取,除却少许拦路仙修外,不曾残害平民。”
“你可曾与师尊为敌?”
“不曾。”萧珩无奈:“殷老弟,我可是见势不对就逃了,你再问我,也怕是没什么情报了。”
萧珩动了动脖子,那冷冷的剑锋抵着他的脖颈,寒气刺骨。
“怎么还不动手。”萧珩神色到没什么愧悔,道不同便为敌,技不如人即是输,倘若丢了性命,也只能认。他笑了笑,玩笑道:“怎么,还想听哥哥向你求饶不成?”
“萧重明,你可真是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大我不到十岁,也腆着脸自称兄长。”
“……你这种从不多话的人,怎么也开始啰嗦起来了。”萧珩瞥了一眼无涯剑,还是问道:“这玩意快不快啊。”
“削铁如泥。”殷无极面无表情:“削断你的脖子只需要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么可怕。”萧珩抽了口气,道:“那我现在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还来得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