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的右手依然使不上力,无法握剑,可是圣人除却“剑出山海”的名声,还有一个称号,名为“万法之宗”!
方才,他与徒弟斗的是那一剑的成色,他承认自己不如帝尊。
但在“术”之一道上,他也是天下无敌。
“红尘三千里,尽在一卷中。”白衣圣贤将红尘卷赫然展开,只是一瞬,便是天地颠倒。
红尘卷上绘着的河山犹如流动,在一片云蒸霞蔚中显出虚像。
荒芜的战场上,耳畔是肃杀的风,白衣圣人却站在万里河山之间,身披云霞,以手为笔,山川为底,河流为墨,转瞬间勾勒出斑斓纷繁的红尘人间。
仙山名川,有城池村落,人间山河,海外仙岛。人间四季,天上地下,皆纳其中。
在红尘卷中,一草,一木,一缕风,一粒沙,都无法违逆谢衍的意愿。只要他心念一动,便能改换地貌,星垂平野,江河易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世间千万法,世人得一千,谢衍得一万。
那便是红尘秘意。
“红尘秘意……”殷无极抬起手,覆住自己的眼帘,古怪地笑了一声,“我竟是忘了,红尘卷如今在你手上……怎么,圣人要教训本座了吗?”
“圣人何意?”本是眉目慈悲的佛宗,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谢衍的红尘卷并非笼罩魔君,而是连仙魔两边的所有人,都纳入其中,看上去并不像是针对殷无极,而是——所有人。
佛宗手中的菩提子也在他身侧游动,金光瞬间大盛。“圣人难道是想要背叛仙门,站在魔君那一侧?”
“这场仙魔大战已经结束了,吾开启红尘卷,是为了让那些叫嚣着再打一场的蠢货,脑子清醒清醒。”谢衍瞥他们一眼,冷笑道:“佛宗难道不知晓,若是将战争扩大至三圣一尊间,会发生什么?”
佛宗与道祖的神色皆是一凛,默默不答。
他们如今才出现,一是为了平衡仙门势力,二也是收到了谢衍当初踏天门的提醒,感觉到寿元即将终结,不得不隐于世外,寻找延寿的方法。
天路不通啊。以他们的地位,最终的追求永远不可能实现,早就心灰意懒,只想清修度日,谁又会再去管仙门这些勾心斗角呢?
仙门二圣,其实一个都没有拼死、或是牺牲一切也要杀死魔君的意图。那些说出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也只是给世人听的而已,若是被仙门修士煽动,非要与魔君决出个高下来,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很高。
而谢衍所带领的儒道,哪怕实力最弱,却一直游走在战局边缘。他甚至拦下了魔君杀死宋澜,也让道祖没有必杀殷无极的理由。
一切都没有走到极端上,他们还有坐下来谈的空间。
“罢罢罢,让年轻人去解决吧。”道祖想通其中关节,叹了一口气道:“老道承了圣人与帝君的情,饶这孩子一命,老道会带他去海外清修,不再插手仙门事务,未来,还是看下一辈吧。”
说罢,道祖又看向落败的徒弟,淡淡道:“回去再教训你。”
宋澜就算再不服,也是在师尊面前垂首,道:“是,师尊。”
道祖轻叹一声,再看向谢衍与他护在背后的殷无极,似乎又苍老了几岁。
“圣人啊。”佛宗对师弟了空的死还有些芥蒂,他的言语之间颇有试探,“圣人作为儒道领袖,该回到仙门三圣之位,驱逐魔修……”
换做旁人,一定会觉得仙门三圣是利益共同体,定当共抗魔君。可是道祖与佛宗,最是知道谢衍对魔君的态度。
上一次仙魔大战,圣人没有杀他。这一次,他难道就能动手了?
“儒道领袖?”谢衍负手,笑道:“现在是相卿啊,与吾何干?”
白相卿骤然被点名,结结实实地愣住半晌,随即想起了当初师尊把这个空名头丢给他时的神情,脸色一时煞是好看。
“吾早已卸任五百年之久,怎么,作为圣人弟子,连独当一面都做不到?”谢衍一瞥,淡淡地嘲讽道:“难道你也想遇事不诀找师尊?”
谢衍看似公正悲悯,实则性情桀骜,被宋澜踩了这么久的面子,他言语之间的嘲讽之意,是个人都听得明白。
儒道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可、可是仙门之主……”
“哦,那不是在道祖身边吗?”谢衍轻描淡写。
被殷无极断了一臂,跌回大乘期,此生再不能进阶的宋澜再度生生呕出一口血,简直要被谢衍给气死了。
“您是五洲十三岛第一人,若是您不出手,魔君铁蹄必将踏遍五洲……”隐隐感觉出圣人要撂挑子不干了,但还有人垂死挣扎,试图唤起仁慈的圣人沉睡的责任心。“如今仙门遭战争蹂。躏,您不能不管仙门啊!”
“第一人?”谢衍输了徒弟半招,心态倒是很好,竟是毫不避忌地对着众人指了指殷无极的方向,不乏骄傲地道:“现在这‘五洲十三岛第一人’,已是帝君了,吾打不过他。尔等,谁行谁上。”
“……”圣人都打不过,谁他妈敢上啊。
“若是要止战,北渊洲的确是赢了。”佛宗沉声说道:“但魔道之帝君,已然心魔侵体,几近疯魔,若是不杀,便是迟了!”
“开口便要我们陛下性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仙门胜了。”萧珩用枪指向佛宗,近乎不敬。他如鹰的眸光落在佛宗身上,露出一个桀骜的笑,“如果没有停战的诚意,北渊洲哪怕随着陛下,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