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他别危崖,远苦难,寡离愁,不为离恨所苦,命运所束。
“原来是这样。”少年的眼眸一亮,似乎从名字中,得到了些许被爱的感觉。
“喜欢这个名字?”
名由长者赐,谢衍当年为他取名时,并未问过他的意思。
“喜欢。”殷无极点头,瞳孔里的孤戾在望着他时,一点一点地化了干净,弯起了澄澈的眼。
他毫无防备地望着谢景行,神情喜悦,说道:“当年为我取名的人,一定很爱我吧……”
“……”谢景行顿了一下。
殷无极忽然沉默了,有些怅然若失地道:“但我把他弄丢了。”
他哽咽了一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爱我了。”
他之所言,竟是句句成谶。
谢景行没有回答,把忽然七情涌动,深感绝望的少年揽到怀里。
殷无极也没有挣扎,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蜷缩着身体。
“别怕,别怕。”白衣先生习惯性地哄着徒弟,手穿过他的墨发,轻轻地拂过他的后脑。
“你没弄丢他,在你未来的某一日,他会回来寻你。”
“真的吗?”少年嗅到他身上清冷的白梅香,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在他怀里蹭了蹭。
这种像是回家的气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当然是真的。”谢景行叹了口气,“好孩子,把药喝了,疼爱你的人,若是见到你这样浑身是伤,也会伤心的。”
他看着少年一点点喝尽汤药,神情放松惬意。
在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看着他像是小松鼠一样咀嚼,清凌凌地望着他,瞳孔里也似乎蕴着蜜渍出来的甜意。
他此时未入魔,漆黑的眼眸亮如星辰,好看的很。
谢景行晃神了一瞬,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覆上了少年的眼睑,温度滚烫。
帝尊的记忆被封,留下他都快忘记的少年时期。
他少年时颠沛流离,却长了一张惹事的脸。为了保护自己,他养出了一身刺,是头见谁咬谁的小狼崽子。
他在战场的死人堆里待过好一阵子,靠捡发馊的干粮生存。
他混在难民潮中,当过流浪儿,打过短工,吃过无数的苦。
如当时的流民一样,他有着卑贱到骨子里的命,却如野草顽强。
彼时的谢衍,却是名动天下的大乘期修士。
他化身一名游历的书生,隐瞒身份周游世间,将整理出的上古学说传遍天下。
当年他正年轻桀骜,自认修为不足以为人师,游历时只收学生,不收亲传弟子。
那时佛、道兴盛,世人修道成风,人界道观数不胜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黄老炼丹术风行。
儒门上古传承残缺,典籍曾遭数次仙魔大战焚毁。愿意听他讲学之人少之又少,儒道复兴之路艰难万分。
谢衍有志于此,将上古遗落的四书五经收集编纂,讲仁礼义志信,传播圣人之言。
他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停下一月到两月,为当地的学子开蒙,教他们识字读书,传扬儒学。
谢衍设下见微私塾,有教无类,愿意向学之人皆可来读。
这场旅程漫长至极,有百年之久,久到朝代更迭,世道流离。
他教过的人也逐渐变多,几乎都投身了乱世,成为一时的明珠,乱世的群星。
殷无极少年流离,没什么机会读书,却心向往之。
他自知付不起束脩,没法与旁人一般,坐在见微私塾中读书,于是成为了他窗边的学生。
当年的谢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用油纸包着饼子,放到窗边,看少年纤细的手探上来,四处试探,像只小仓鼠一样,悄悄取走。
谢衍怕他顾忌,背过身,听着少年狼吞虎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