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让凡夫俗子流连忘返的顶级景色,在谢衍眼中,不过是一具具皮囊白骨,观之空空。
殷无极见他这般不旁视的态度,心里无端高兴几分。
两人走在白玉雕栏的连廊里,廊下是水波,波光中是亭亭风荷举,伴随缭绕的云烟,宛如身处瑶池仙境。
连廊的彩绘中有着无数美人的画像,甚至还从壁画中钻出,拨弄发钗,或是整理长发,又看到外人时飞回到画像中,尽态极妍,活色生香。
殷无极下意识地看向圣人,嘴上也不闲着,总得打趣几句:“圣人就这般不解风情?”
“风情?”谢衍目不斜视,眼底空净无物,显然是视红颜为白骨。
“如此仙境瑶池,美人在侧,您就没什么看法?”殷无极说的漫不经心,心里却在意极了,绯眸频频相顾。
“我应该有什么看法?”
谢衍无情无心无念,哪怕是美人柔曼的肢体在他面前交缠纠葛,向他邀宠献媚,他怕是也会视为污秽,漠然拂衣离去。
他淡淡道:“下三流的妖物而已,倘若沉湎美色,心神动摇,就会走不出这里。”
“美色啊……”殷无极怏怏不乐。
他本该空无一物的黑眸,在移向帝尊容颜时,微微一颤,眼底泛起情绪的波澜。
谢衍见他隐约的烦躁,忽然福至心灵,了悟他不知来由的情绪。
白衣圣人倾身,陡然抚过帝尊的容颜,目光缓缓勾勒过他蹙起如远山的眉峰,挺秀的鼻梁,凝脂的面容,自带三分笑的丹朱色薄唇。
殷无极被他宛如实质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耳根发烫,感觉自己要烧化了。
他言语多了三分局促,“怎、怎么……本座脸上有东西?”
他甚至抬手一拭,难得茫然失措。
谢衍倾身,按着他的后脑,径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这不是观赏一朵昙花时的置身事外,而是身置熔炉时的情不自禁。
“世上或许有千般姿态,万种风情……”
“……无有一人,及得上别崖绝色。”
就在这一瞬间,仙乐突然安静了。
回廊里起舞的飞天本该微笑含而不露,姿容丰美,此时却动作凝滞片刻,连绫罗都僵硬在风里。
随后,她们面色青白可怖,登时露出狰狞鬼相。
“心外红尘、执迷色相——”
殷无极顾不得听她们再说什么,心思被窥透,还被师尊哄的找不着北,脑子登时就不转了。
一吻结束,他还像初次恋爱的少年似的,抚着红润的唇,呆呆地站在原地,露出几分纯真。
“别崖,莫回头。”他在殷无极唇上留了一缕灵气,有助他平息心火的功效。
他早已看出,这些惑乱人心的幻象,真正的本象不是仙佛,而是妖鬼。
谢衍从背后抽出山海剑,指尖弹剑,铮然一声。
剑意如声波鼓荡,将即将化为妖鬼的虚无幻象,尽数弹为齑粉。
仙境虚像消失了,留下空白的连廊壁画,枯萎的残荷,还有一望无际的浓雾。
殷无极见此状,下意识地念了一句《心经》。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殷无极看他行云流水地破除幻象,心里像被猫挠了似的,忙追上去,问道:
“谢云霁,你是为了激怒这些‘飞天’才哄我,还是真心觉得我最好看啊?”
谢衍疾步往前开路,听到这么幼稚的问题,只得颇为好笑地回首。
“嗯,别崖猜猜看?”谢衍不正面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