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变了?”
谢衍身轻如鹤羽,根本不必御剑。他在山间云海中漂浮,甚至还和玩心大起、非要在木桥上行走的帝尊搭话。
殷无极略眨了下绯眸,身倚铁索,笑道:“从上次开始,本座就觉得有些不对。圣人境本该情绪稀薄,您居然对我说‘克制不住’这种话,真是千年等一回……”
谢衍睫羽一动,眼底闪过浮光掠影,“怎么,只许别崖撩我,不准我反击?”
他喉间微滚,声音低沉轻缓:“还是别崖不爱听情话,与为师疏离了?”
“才没有!”殷无极闻言脚下一滑,差点从铁索上跌下去。
他忙道:“您这样很好,我好喜欢,千万别改。”
“激动什么?别跌跤了。”
谢衍见他犯低级错误,失笑着拉住他的手腕,隔着横亘的铁索,把帝尊修长的躯体揽在怀里,轻轻安抚:“既然别崖喜欢,我怎样都无妨。”
殷无极想:时隔多年再见,谢云霁似乎更有人性了。
自谢衍成圣开始就停滞的时光,重新在他的身上流动。
殷无极说不清这种感觉,只觉得他提着剑时如苍雪冰冷,但是与他独处时,却是一阵久违的温柔春风。
春风唤醒结冰的寒潭,吹开凝冻的冬雪,让时间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流,飞逝过数千年的光影。
“别崖在想什么?”谢衍又主动向他搭话了。
他想,这很反常。
殷无极心脏砰砰跳起来,有些开心,也有些不知所措。
谢衍的声音响起,妥帖地向他介绍山川风物:“九华山脉绵长,前面是独照峰,山峰下是无边无际的苍茫野。”
谢衍给他讲故事:“独照峰得名于三千年前,一位剑圣在九华山证道,他志得意满时,自感自己的剑道已独照巅峰,就将此地命名为‘独照’。”
“后来,这位剑圣惨败于他人之手,不得不仓皇向北,从此湮没于世间。”
殷无极听完后,不禁付之一笑:“独照,真是个顾影自怜的故事。”
“小心前面,有块木板不稳定。”谢衍见他漫不经心,顿时蹙眉。
“您好操心啊,本座早就不是孩子了。”
殷无极走在咯吱作响的桥面上,环绕在他身侧的有云,也有师尊无形的灵力。
他好似在护佑他,让他行过危崖时,永远不会坠下去。
“……习惯了。”
在谢衍这边,无论他的角色如何变换,“徒弟”的身份永远都是重要的一部分。
徒弟命途多舛,行于危崖,师父若是力之所及,就永远不会缺席。
不多时,他们抵达独照峰,身影湮没山间。
“在山中看原野无垠,也是不错的体验。”
当年的天问先生喜欢游山玩水,周游名胜,自然造访过此地。
谢衍特地捡回千年前的记忆,带着难得能停留数日的情人游玩时,才惊觉出几分不同。
“师尊当年带我游山玩水,都是催我修炼,促我奋进。”殷无极乐了,“现在您总不会一心劝学了。”
谢衍也颔首,“心境不同。”
“不止是心境,角色亦不同。”殷无极指尖勾住他的雪白衣袖,将顺滑的丝缎握在掌中,极尽缠绵。
见谢衍回头,殷无极忽闪绯眸,春花秋月的美人展露笑靥,“您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情人了。”
谢衍一怔,随即笑道:“极高的评价。”
谢衍用漫长的时光去模仿着情爱的表象,学着做一名合格的情人,哪怕他已经忘却了爱的模样。
可是,无论是精妙还是拙劣,那都是一种模仿。圣人境界太可怖,几乎无法产生情绪的共鸣。
谢衍只能凭借理性,去逐渐分析爱的形状,努力作出回应,通过对情人反应的分析判断自己做得好或是糟。
可是,情到深处越失控,膨胀的占有欲,漆黑的恶念,甚至是克制不住的情欲,一切都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