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装病的,今早还觐见过陛下,现在就称病,陛下会信吗?”
陆机用温热的布巾擦净手中灰尘墨迹,看向满庭院中吸收月华光辉的旧稿,十分满意。
“再说,在下与将军的关系时好时坏,前些年随着陛下去仙门,回来后好了不少,陛下都看在眼里,如今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这不一定,万一信了呢?”
“这要看风雨楼,会不会把你造访之事刻入留影石了。”陆机慢悠悠地走到正襟危坐的萧珩身边,替他倒酒,“既来之则安之,喝。”
萧珩品了一口梨花白,咂舌,道:“你的丞相宅邸,难道也被盯着?”
陆机摇了摇头,道:“感觉不出来,或许?”
萧珩笑了,摇晃白瓷酒杯,道:“能让陆相说出‘或许’来,恰恰就是风雨楼的真本事。想要把一滴水隐匿在大海之中,自然是容易的。”
说罢,将军没有忘记正事,神情似有凝重,道:“陆相在魔宫,一向是以刚直闻名。你与程相的奏折,不瞒你说,我也有所耳闻。”
陆机敢做,自然不怕他上门质问,却是看了看月色,笑道:“去我书房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文武之首一前一后走入陆机的书房时,那明月之下,屋檐之上,银发的刺客摘下面具,露出少许郁闷的神情。
“想瞒过这两人,真不是个好干的活。进了屋,可就没那么好打探了。”将夜自言自语,“那家伙,心思是越来越深了,是在担心什么呢?”
陆机青衣白裳,一身常服,长发披散在肩,显得并不太正式。
萧珩也是一身深蓝色武服,并不佩剑,发束在脑后,显得俊朗萧疏。
在共同随殷无极打天下时,陆机领了军师之名,萧珩则是主将,他们也有过彻夜在军帐中推演沙盘,昼夜不眠的日子。
陆机带着他走过深庭院连廊,走入书房。萧珩随意地看向墙面挂画,只见文墨疏狂,颇有挥毫泼墨的潇洒。
陆机回头,看着他在一副字面前久久驻足,于是提着灯向回处走。
“行路难,难于山,险于水。”萧珩通文墨,却不精,只读兵书,却格外爱吟上几句。
此时见陆机笔墨,萧珩笑着念出来,问:“这是什么诗?”
陆机片刻沉默,然后道:“上古新乐府,太行路。”
看着这幅字的内容,萧珩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地淡去了。
陆机看去,却见上面写着:
……
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
只在人情反覆间。
“‘朝承恩,暮赐死’吗?”
萧珩反复咀嚼,脸上没有笑容,亦然也没有愤恨,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
良久,他笑着问道:“陆相,君臣相得,一世善终,你相信吗?”
陆机看向这位看似跋扈,实则心思缜密到可怕的将领,再想起帝位之上,指点江山,洞悉一切的君王。
“我信。”
第337章风波海上
北渊九重天,是九五居所,巍峨魔宫。众臣府邸星罗棋布,皆不可与魔宫争辉。
此时夜静,重天之下仍然灯火通明,天色不夜。最高处的魔宫,却在天穹下寂静威严,好似镇在此地的神殿,敬奉着北渊唯一的真神。
天色催寒,深庭院骤闻泠泠丝竹声。
当赫连景一身朱衣戎装,应邀踏入程府时,厅堂里暖橙色的灯火摇曳,落下灯影,台下乐师鼓瑟,歌者轻吟,曼舞轻歌。
相府门前,门客络绎不绝。
右相程潇掌管财政与工部大权,在朝中朝外,总是有很多朋友。只因为他掌管的事务太重要,牵扯无数利益。
如今的三十三魔门由陆机统领,但是因为陆相门下没有机遇,改投程相的魔修,也是踏破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