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与自我的斗争失败,心魔就会如天道安排的那样接管他的身体,他的命运就会如这位曾经的霸主这般,化为一台无可救药的战争兵器,杀人盈野,血屠万里。
“若是让我变成这等模样,不如直接死了。”闪身躲过傀儡如雷霆般的一击,玄袍的大魔身法轻灵如燕,时而又虚幻如雾。
殷无极那动如霹雳,声若惊雷的剑,在实战中一点点地磨砺出来,最终成就了他无上卓绝的剑法。
“无涯剑式之三,奔雷击。”
这些剑式,是当年他为讨师尊喜欢,研究出的近身战法。
在和平的仙门,他不能对同道使用杀人的剑,最大的用处就是在师尊的琴声中起舞,一招一式地舞给他看,换得他的一两句赞许。
而此时,无涯剑却染上魔洲的肃杀。在生死之中诞生的杀人剑法,早就摒弃了仙门的浮华与烟云,而他的身影依旧如春风柳色中的少年。
“北厄,你好歹也是北渊霸主之一,沦落到这般境地,不如由我来给你个体面!”
再闪身时,殷无极出现在他的背后,面上已经不带任何表情,唯有瞳孔中有流动的火。
他身躯里的爆发力极强,下盘却很稳,只是微微倾身,手臂就运起千钧的力道。下一瞬,他的右腕旋转,横扫而来的剑气如同怒浪,席卷山海,颠倒洪荒。
“洪荒三剑——斩山劈海!”
这样近的距离!他避无可避!
似乎是天道心魔刚刚接管了北厄的躯体,行动还有些许迟滞,残暴的魔气纵然再刚猛,但这具拼起来的躯体不好使,遇到碾压局无妨,面对有脑子也有强横力量的对手就难了。
兵器就是兵器,强在一个不知死生,不知疼痛。
倘若是人,一定会考虑避开这一剑。而如今的北厄不会,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丝毫光亮,皮肤上爬满了魔纹,仿佛把一座活火山纳入了身体中,随时都会爆裂。他反其道而行,竟是直直撞上殷无极的剑锋,血肉飞溅。
“怎么可能!”殷无极第一次遇到这种身体快被劈成两半,那蠕动的血肉依旧会自动弥合的存在,哪怕身边剑意昂然,他也感觉到透骨的寒冷。
只见魔躯也化为狰狞的裂口,让被一分两半的骨节化为獠牙,要将他彻底吞入其中。
劈不开,杀不死,何处是弱点?
心中有所准备,和切实面对这一切,造成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目睹着他的下场,殷无极的齿列生寒,他虽然明白自己可能的结局,但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这样,连基本的形体都不存在,只知杀戮的怪物。
“若我变成这种模样,没有理智,没有思维,只知杀戮……师尊会难过的吧。”
年轻的大魔紧紧地咬住牙关,玄袍流火,窜入雪原之上,黑火将周遭的一切都点燃。而他的身影在风中猎猎,龙气在他的背后呈现出虚影,席卷过伫立于他面前的大魔。
不,在天道心魔降临之后,躯体上有着“道”的化形,他应当被称作“天魔”才对。
厮杀。这是一场不停歇的厮杀。
“斩不断身躯,那就枭首。碎了魔心没用,那就焚灭!”那是一股来自于高位的威压,但是曾经从天道下逃脱的猎物,此时却昂首看向高天,“……已经是最后一战了,我不认输,凭什么认?就因为意识到——我面对的是天道的追魂索命吗?”
“就算天道不认可我做魔尊,那又怎样?”
“我殷别崖一路行到这里,靠的从来不是天,我需要的,是天道的承认吗?”
哪怕他明白,尊位天劫将会是九死一生,他面前的是一条绝路,他几乎没有可能跨越这无法逾越的天堑。
但殷无极,不愧于他所做的一切。
屠龙少年不敬天,不畏地。他的身侧,臣服于他的龙脉缠绕着他的剑,摆尾的黑龙被天道封于此地,流血的魂灵在古战场哀嚎。
“听见了吗?历史在前行,它不会永远凝固在一段时光中,苦难也不会永远重复。我会打碎这一切,禁锢也罢,镣铐也罢!天不配为天,我便逆之,我要让人,成为人!”
“我有今日,是人选择了我,而非天!”
“洪荒三剑,天地同悲——”
在毁天灭地的明光散去时,古战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一切都湮灭,骸骨、雪、妖邪……亦或是挡在他面前的天魔。
那一剑带给了他太多负担,玄袍大魔的魔气几乎倾斜殆尽,因为控制不住这超绝的力量,他浑身浴血,遍体鳞伤。
殷无极的眼前依旧是血红,魍魉穿行。可是他好似看穿了什么,无论疯狂如何影响他,他都冷静的不可思议。
他的手中提着一只被割下的头颅,踉跄着,走出荒芜的古战场。
这已经是第七日。他成为了北渊洲,唯一活着的渡劫大魔,当之无愧的尊位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