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啦?”殷无极一笑,知道他们平日里公事公办,却是私交不错,颇有些欢喜冤家的味道。
“不吵了。”萧珩今日也是一身便装武服,显得他高大俊朗。他把手里剥好的坚果拢了一把,“主君,伸手。”
殷无极依言伸手,见萧珩抓了一大把放到他手里,然后笑着往嘴里丢了一颗嚼着,“今天去哪?六工之中有两处专供我军需,先去看看?”
萧珩代管的三处是“铁”与“铜”,大规模生产军用甲胄、兵器所用的材料,这些冶炼出来的金属,将交给七坊中的“器坊”“衣坊”,制成军需。
殷无极挑了一颗剥好的胡桃仁扔到嘴里,觉得挺香的,又分给了跟着自己的程潇和柳云天。
柳云天倒是习以为常了,道了声谢就自顾自地嚼的开心。程潇倒是捏着一颗完整的胡桃仁,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涯君是真的没架子啊。他眯着狐狸眼嚼了嚼,觉出他与圣人的不一样来。
圣人高高在上,治理仙门恩威并施。由于他的境界,所以他压制仙门各方势力,用的是“威”。
而无涯君表面上锋利不好接近,实则混迹于田野屋舍之间。身边之人,也都是发于行伍的猛士,起于田间的贫农,沦落于下三流的贱籍。
能够让这些人豁出命来跟在他身边,远比让那些审时度势,捧高踩低的仙门势力臣服难得多。
萧珩看上去熟门熟路,进入这工坊林立的地界,他就引着几人往前走。不少修为低微的魔兵背着木头与石块迎面而来。
他们见到萧珩,刚想参见将军,萧珩却笑着道:“哎,不必。现在又不是在军营里。”然后,他又回头向殷无极介绍,“不训练时,我让他们轮换着来工坊帮忙,毕竟都是为自己打制兵器,铁的质量关系性命,都不偷懒。”
“义务?”殷无极把魔兵交给萧珩后,平日里不过问,毕竟治军之事他远不如萧珩来的专业。
“义务。”萧珩敛了笑容,慢慢地低声道,“军饷募兵有一个缺点,现在时机不成熟,以后我再和你讲。”
殷无极平日里主抓城中内务与经济。一开始只有一支义军,全靠开采矿山,他养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但是目前,启明城大兴土木搞城建,对魔洲其他城池的行商全断,以及他正在逐步扩大城中魔兵的数量,一笔庞大的军费开支就很让人头疼了。
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城中的经济很难转起来。
六工七坊经过重建与运营,原材料与产出可以保证,但是制成品很难找到渠道卖出去,既然卖不出去,就只供城中使用,由城主府低价收购然后统一贩卖。
价格高了,是盘剥。价格低了,则是挤压城中小商贩的生存空间,与民争利。
殷无极被师尊点出过目前的困境,他甚至给了一个方法,看上去很可行。但是具体怎样行事,如何与魔洲的现实结合,他还需要细细想一想。
他们一行来到炼铁工坊。
此地平日闲杂人等不能进,程潇的人也被拦在外面,何况他去了一趟仙门,还真不知道如今的模样。他只是一进去,便感觉到炽热的风迎面扑来。
原先的铁坊是一个又一个铁匠铺子,每户一个铁炉子,是师傅带徒弟的模式,每家的工艺也都参差不齐,还兼着打制兵器,刀枪剑戟,五花八门。
而现在的铁工、铜工围绕器坊建造,投入了大量人手,单单只负责将矿石炼成铁水,制造原材料,然后原材料送去器坊再进行炼器。虽然炼造的都是比较低端的武器,但是效率不知比原先提高了多少倍。
更何况,殷无极在买下这里后,还在器坊中设了班。平日里由工匠师傅为大量招募的徒弟上课,等他得闲,就去专门教学炼器配方,都是价格低廉,工艺简单,杀伤力却很强的兵器,他们学的如饥似渴。
“还能这样做?”程潇惊叹着,连声赞许道,“我们商队以前走过魔洲其余九城,很多地方的铁铺都是有独门手艺,从不外传,只接各大城主的订购生意,品种单一,价格下不来,而且每一批的质量也不一。城主是直接将炼器归为自己所有,然后自产自销……”
他敏锐的商业天赋模模糊糊的告诉他,这种大包大揽的生产模式,极为稳定,而且量大,将会极快地占据市场。只要魔洲有人愿意收启明城的货品,经济一定能上来。
“军需是不可能往外卖的,但是矿具、农具、以及各种民用炼成品……”殷无极掐指算了算,微笑道,“程先生有信心将这些东西卖出去吗?”
“程某愿意竭力一试。”程潇以手抚胸,向他微微欠身。
他们从铁工出来,正好器坊在附近,便直接去了一趟,正好撞上了器坊中的炼器学徒放课。
工匠们见到城主微服,立即迎上来。殷无极平日没少来教学,与他们都很熟悉,于是他看向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笑道:“俞坊主,现在器坊情况如何?我提出的设想是否能够量产?”
“通过学习,目前师傅们的水平基本已经稳定,下周即可量产。”俞坊主道。
“赫连景呢。”萧珩倚在墙边,道,“老子让他提货来了,人跑哪去了?”
“赫连先生正在讲课。”俞坊主道。
殷无极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想起矿场里的事情,还颇有些怀念,于是挑了挑眉,无声地看向萧珩。
“那小子的确是个人才,文武双全的,不过野心重,得磨一磨。”萧珩摸着下巴,道,“他每次来见我,都在问他什么时候能够为你效力?老子也对他不差啊,跟着我从军中晋升不好吗?你给他灌了什么,怎么这么锲而不舍?”说罢,他又打量了一下殷无极的俊美容貌,揶揄他,“难不成是看上你了?”
“滚吧。”殷无极用手肘回撞他,没好气地道,“是你收不服人,菜。”
萧珩哼笑一声,又从背后踹他的小腿一脚,“老子的狼王军可是让人闻风丧胆,我收不服人?你开玩笑。”
“他讲的什么课?”殷无极没理他,而是对着俞坊主温文尔雅地笑,“带我们去听一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