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尸首已经不会给他回答了。
萧珩提起枪,只觉得黑云压城,天外有漠漠青光,这暗淡的世道再无英雄可言。
不,也许还有一个。萧珩顺着正门大路的方向,看向那个逆光的人影。
玄衣广袖猎猎当风,带来的是毁灭还是变革?
殷无极天生就是要操弄风云的人物,仙门这座舞台对他来说,还是太小了。就算他的师尊是圣人谢衍,也是一样。
殷无极玄色描金的长靴踏过流离城主的背,浑然不顾那人被如虹剑气刺的呜咽求饶。
他好歹也算个修士,被派来做这天高皇帝远的掌事城主,就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流离城主李至,骄奢淫逸,贪财好色,目无仙门,里通外敌……”
殷无极径直登上城主的座位,慢悠悠地坐下,抖了抖手中的账本,翻开一页读了起来:“四月初十,流离城献北渊洲蓝城主血人参一对,玉玲珑三十余箱,贺城主寿。”
“九月三日,收血狱山主人仙草一盒,为其减免交易行赋税。”
“承运落珈城兵戈粮草共三千担,自峡谷转运东洲……”
“还有这条,私卖仙门灵矿,这可厉害了。”殷无极慢条斯理地道,“仙门律令第一百二十一条,私卖灵矿资源牟利,给敌方提供军需物资,是通敌的死罪吧。”
殷无极啪地一声合上账本,那老底被倒了个底朝天的城主将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喘气,碎了几根骨头,哪还有平日的威风八面,卑微的像个蝼蚁。
他还试图去搂殷无极的脚踝,祈求这找上门的仙君饶他一命。
可殷无极嫌恶心,更是一脚踹开,他瘫在地上,更像是蠕动的虫。
“仙君饶命,本城主……不,小人断没有出卖仙门的意思啊。”他匍匐于地,大声喊冤。
可是面对圣人弟子,他除却叫唤两声,也做不了别的。
“你城中仓库里搜出的赃物,与账本记载一一对应,辩驳的话,上了明镜堂再说吧。”殷无极平静地道。
“这种事情,当然是仙君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拿谁顶罪就拿谁顶罪,我们能辩驳什么?”城主的参事被萧珩挑断了腿筋,跑不掉,却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他高高昂起头,道:“到底是圣人的弟子,脾气就是大,竟是能在我流离城中横冲直撞,伪造了证据就拿人,好生厉害……”
“看来你这条腿也是不想要了。”萧珩阴恻恻地道。
他扬起枪,想要再给他一个教训,殷无极却抬了一下手。
萧珩撇嘴,道:“怎么?”
“让他说下去。”殷无极扫了一眼聚集的人,也不生气,只是微微弯起唇,温文尔雅道:“继续,怎么停了?”
“……不分好坏,与魔修沆瀣一气,任用萧珩这等背主弃义之辈,反过来欺凌仙门中人,原来传说中的无涯君,圣人唯一的亲传弟子,竟是这种德行!何其可鄙!”
那参事被他宽容地给了说话机会,像是抓到他的把柄似的,高声道:“杀心如此重,毫无仁恤之心,与魔修有何分别!这就是圣人教出来的……”
骂他的话,殷无极还微笑着点头,但在他刚提了一句谢衍,那玄袍广袖的青年却皱起眉,面上杀意沉沉如雨。
可那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是在空口白牙地污蔑:“圣人谢衍改动仙门律令,违背仙门祖宗之法,不当为仙门之首,不如道祖——”
殷无极从高高的主座走下来,手起剑落。
人头滚落台阶。
一室慑然。
殷无极抖掉剑尖的血,仿佛无趣似的,漠漠看向台阶之下。
城主,副城主,商会会长,给参事,还有黑市诸多势力,皆是两股战战,不敢说话。这是杀鸡儆猴。
“还有谁想要辩白?”殷无极转头,用眼神逐一询问过那些跪了一地的仙门修士,温文尔雅地道,“当然,如果说的还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脏我的耳朵,就别怪我让你们闭嘴。”
没有人再出声。
“既然都服气了,那就带走吧。”殷无极随手一指,命令仙门弟子上前拿下他们,“把他们押回仙门。”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发抖的城主,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随手搜了下魂。
搜罢,殷无极脸上兴味盎然的神色更浓,按了按太阳穴,道:“如果我听说,他在路上死了,或者是被谁保了出来……”
他把玩着手中的魂珠,“我就把这颗珠子里的内容,在明镜堂上公开,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