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卿拂衣而起,足下踏风,霎时掠到谢景行身侧,琥珀眼眸紧紧地锁住青衣书生漆黑的瞳孔。
“五百年了,是你吗,师尊?”
白相卿似醉非醒,抑制不住悲喜,“师尊啊,是弟子不争气,未能守住儒宗辉煌……您如今,还愿意回来看一眼弟子吗?”
“宗主醉了。”谢景行神情陆离莫测,后退两步,平静地拉开距离。
他此番来到儒门,不欲告知他们圣人身份。他们虽不争气,教师父恼的不行,但徒弟再没出息也是徒弟,不必牵连。
欺骗天道者,气运有缺,命途多舛。
何况,他上辈子做的,远不止普通的“欺骗”。
如今谢衍躲在“谢景行”的气运之下,说好听点是兵解重生,说难听些,是苟延残喘。
若是一时不慎暴露身份,以他如今筑基修为,谁都能欺曾经高高在上的圣人几分。
白相卿见他神情陌生疏离,如被冷水浇透,也知道自己是满口醉话,荒唐了,所以找补道:
“仔细看看,眉眼倒是不像,这修为也天差地别,只是这气质,像,像极了,教我一时错认。”
“……”这话可不能接,谢景行垂眸,继续保持沉默。
“小子,你是何人,怎么会知晓这流觞曲水的奥妙?”
白相卿阖眸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语气却淡淡。
他不再是醉后遍寻师尊不见的弟子,转而端出了宗师大能的姿态了。
谢景行去海外洞府时,早就为自己想好了来历说辞。
他拱手一拜,微笑道:“在下谢景行,来自海外十三岛,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一位儒门前辈的洞府,得了传承,算是半个儒门弟子,因此前来认祖归宗。”
“予你传承那位,我大抵也知晓。”
白相卿看向流觞曲水,似是感怀,道:“‘画中盛景’之术是我师尊谢衍所创,先代儒门弟子中,能如你这般应用的,一手数的过来。”
谢景行不卑不亢,“洞府主人为天问先生,谢衍。”
他伪装的倒是像拜师的小辈,温润的君子,与当年冷硬霸道,无欲则刚的圣人,性格相去甚远。
“圣人出山海,在海外设下洞府,果然是师尊所为。”
不出所料,白相卿长叹一声:“难怪你与师尊那么像,原来是经了他的考验,得了他的传承,你是叫……谢景行?与师尊是一个姓氏,当真是有缘。”
他的神色也温柔起来,“洞府传承者得主人真传,等同亲传弟子。若是师尊遗泽当真承认了你,我自然要叫你一声谢师弟。”
谢衍谎称是自己的洞府传人,是为未来表现的圣人神异打基础。
但以他对三名弟子的了解,几人都颇为孤傲排外,以白相卿的谨慎,又怎会贸然承认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修士为师弟?
白相卿从他灵台收回手,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试过他的神魂,有些先天残缺,但是境界上并无神奇之处。
“去圣人庙。”一试不成,便有二道关。
白相卿眸光隐含犀利,微笑道。
“走吧,我带你去圣人像磕头拜师,若是师尊认你,你今后便是圣人门下。”
给圣人像磕头拜师?
谢景行一僵,他还要拜自己?不必这么礼数周全吧。
“怎么,不愿?”白相卿眯了眯眼。
“虽说师尊已身故,但这圣人门下的弟子,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的。”
他悠悠然道:“历年来,冒充转世圣人的何其多,若过不得考验,按小游之的性子,是要拆散骨头,丢下山喂狗的。”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都听师兄安排。”